“你觉得哪个更苦?”温牧元笑吟吟地问。
都苦得令人皱眉,江逢给不出答案。
“明明这么苦的东西,却还有很多人喜欢,有人喜欢茶,有人喜欢咖啡。”
“那你呢?”
“我?我更喜欢平淡的水,但也不妨碍我偶尔尝尝其他滋味,是苦是甜,是酸是涩,都是我自己得来的感受。”
温牧元温和细腻得好似没有任何目的性和侵略性,慢慢调动江逢的嗅触听味觉,让其感知外界的事物,避免持续沉溺于自己的内心世界。
江逢更能接受温牧元的原因,除去他个人自身给人宁静的感受,还因为他也是盲人,这种残缺的特质,能找到一种同类的共鸣。
江逢垂着头,忽然问。
“那么温医生,你有想看见的人吗?”
第36章
温牧元计划出国, 工作上没有再接手患者,受江雯羽所托,将计划往后推迟, 这几个月只照看江逢。
江逢的情况稳定, 也有所好转。
江家问江逢到底能不能痊愈,温牧元的回答是:“心理上的创伤会恢复, 也会结痂,但还会留下看不见的痕迹, 谁也不能保证恢复的程度如何,将来是否复发,现在能控制在一个范围里便是好的。”
当温牧元得知江逢因一场车祸失去父母和眼睛,此后性情大变,从活泼跳脱到沉默自闭, 感到十分痛惜。
“其实那时他的心理已经深埋下阴影和创伤, 如果当时能及时干预治疗, 情况会好很多。”
但那时江家人也被沉痛淹没,没有料想到这一切对江逢心理上的影响。
江逢当时年纪太小, 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心理出了问题。
后来宁絮的出现,极大缓住江逢往悬崖边上走的步伐, 让他看起来越来越正常, 事实上只是一根绳索拉住了他, 当这根救命绳索也被斩断, 安全的堤坝迅速崩坏。
温牧元听江雯羽讲到江逢独自一人出门去宁絮家找她, 并在那里等了两天一夜还不肯走。
到底是在心理领域有建树的人,温牧元一针见血地说:“他是在求救。”
最内疚自责的莫过于与江逢最亲近的江亦征和江雯羽, 一个忧愁过度连连患病, 一个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江雯羽甚至私底下想找宁絮, 但奈何人海茫茫,宁梁庆的联系方式都换了。
“听到什么?”温牧元站在窗边问。
江逢细细聆听一会儿,回答:“有鸟叫声,其中有一种是你之前说的麻雀,声小,叫的密度频繁,另一种声更大,也更尖一点,不知道是哪种鸟。”
“是喜鹊。”
温牧元说:“万事万物皆有不同,能接受其他的不同,却不认可自己的不同,这种不同是残缺的话,确实更令人意难平。”
“江逢,除了关注身外的物,也该注意到身边的人。你的爷爷不容易,你的姑姑不好过。”
“你的世界只装一个人,未免太过狭隘,不如再装一些你觉得有必要的人,这很重要。”
哪怕因此过得辛苦,也比绝望要好熬得多。
温牧元不是心理医生,只是心理咨询师,所以没有处方权,开不了药,能做的便是心理疏导。
按疗程给江逢开药的已有一位专业的医生负责。
温牧元在出国之前,给江家一个提议:“一般我是建议让病人更自我独立一点,但江逢的情况明显不同,再加上之前有宁絮为例,所以你们还是可以给他找个同伴,男生更好,因为他们步入了青春期,怕产生情感和身体上的纠葛,反倒对江逢的病况不利。”
管家涂瑀瞬间想到自己那个外孙高劲飞,在宁絮之前,他就有叫过高劲飞来,但高劲飞从小在国外长大,那会儿才几岁,离不开爸妈,闹死闹活也不回来,他爸妈也舍不得这儿子。
现在不一样,高劲飞爸妈又生个小儿子,再加上涂瑀以断绝关系为要挟,高劲飞要被赶回国了。
他本来被爹疼,被娘爱,被当祖宗一样供着,嚣张得很,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下巴抬得比天高,还谈了个金发碧眼小女友。
小女友得知他要回国,问:“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
高劲飞说:“男的。”
小女友痛心欲绝:“你居然为了别的男人,要和我分开吗?”
“……”
高劲飞就他妈无语。
涂瑀在江家这么多年,有情分也有感恩,江家对他们家万分照顾,房产车不算,还有股份分红,开公司帮忙扶持等等,涂瑀的女儿能早早出国留学,在国外结婚生子,不愁吃穿住,也是江家所助,江家对待自己人向来不薄,开拓海外市场,也问过他女儿要不要享利。
高劲飞闯了多少次祸都是江家兜底。
所以知道这次江家有所求,且到这个份上,他们怎么可能不答应。
高劲飞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骂骂爹娘:“你们继续享福,让我回去报恩。”
坐飞机回国,再回到江家,高劲飞见着涂瑀,十分不爽地喊声:“外公。”
挨个问候江亦征和江雯羽,高劲飞终于见到江逢。
江逢正在练习弹钢琴。
高劲飞远远看他,心想:妈的,怎么瘦嘎嘎的,国内现在都什么审美啊,就喜欢白幼瘦是吧?
他不好奇盲人怎么弹钢琴,也不去问江逢为什么坐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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