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用多大劲儿啊……”
陆思齐讪讪地把手放下:“真娇气。”
许氏将女儿拉到近前,轻揉她微微发红的额心:“你二哥说得对,下次遇到这种事先和家里打声招呼,千万别自己一个人解决了。”
“阿娘。”
陆思妤哽咽道:“我就是怕……”
拿定远侯府的存亡冒险,她不敢,也不愿。
“怕什么,天塌下来都有你爹和哥哥顶着,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姑娘操心这些?”
“我也是这家中的一员,替爹爹和哥哥分担是应该的……”
陆思妤想让母亲明白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话未说完,就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
“不、不好了!”
阿念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苏、苏大人跟他夫人来了……”
“他们来干嘛?”
跟苏家有关的一切事物陆思齐都厌恶至极:“赶紧让他们滚,侯府不欢迎苏家的人!”
“唉、不是这样的,二公子。”
阿念一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状况:“他们求小姐去探望苏公子,还说小姐不去的话,苏、苏公子就要死了……”
“要死了?”陆思妤皱起眉,“不应该呀,孙太医妙手回春,没有他治不好的伤,而且顾晏也说苏言卿脱离生命危险了。”
陆思齐冷哼:“死了也是活该。”
“总之先出去看看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思渊开口,目光沉着而冷静。
*
定远侯府的大门前,苏家的老俩口手搀着手,颤颤巍巍地站在台阶下,面对两个凶神恶煞、手持棍棒的府兵瑟瑟发抖,十足十的弱者做派。
一见到陆思妤,夫妻俩像约好了似的,齐刷刷地跪下,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苏大人和尊夫人这是何意?”
许氏心里“咯噔”了一下,挡在女儿身前:“有话请起来说……”
看着前世的公婆跪在自己面前,陆思妤心里只觉得讽刺。
上辈子嫁进苏家,苏父端着读书人的架子自命清高,看不起出身将门的她;而苏母跟苏倩雪一个德行,整天惦记着怎么把她丰厚的嫁妆占为己有。
“求陆小姐垂怜,就去看眼言卿吧!”
前世对自己处处刁难的妇人,此刻鬓发乱作一团,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言卿那孩子过去或许有对不住陆小姐的地方,但请陆小姐看在他为您挡下一箭的份儿上,就去看看他吧!”
苏父也沉痛地说:“犬子牵挂陆小姐安危,不亲眼看到您安然无恙就不肯服药,他有幸救了您一命,我们不敢以贵府的恩人自居,只求您去看他一眼,满足痴儿的心愿……”
许氏脸色一变。
这话说得,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定远侯府知恩不图报,是把恩人父母拒之门外的卑鄙之徒呢。
她正想开口拒绝,陆思妤却抢先道:“我去。”
“你去做什么?!”
陆思齐又气又恼,敢情刚才的话都白跟她说了。
他压低声音:“谁知道这家人又安了什么心思,别去。”
“看一眼就走,不会有事的。”陆思妤坚持道,“虽然不知道苏言卿在搞什么名堂,但总不能真的让他因我而死。”
要问她是否因苏言卿救了自己而心存感激——那确实没有。
前世诸多苦痛都和那个男人脱不了干系,他如今不过是中了一箭,凭什么要对他心软呢?
况且他父母闹到了侯府门前……
周围的看客窃窃私语,即便听不见具体内容,陆思妤也能猜出他们在议论些什么。
她不在意自己的名誉,却无法坐视定远侯府陷入非议——定远侯府的声名和荣光是她父兄浴血沙场挣来的,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令其毁于一旦。
因此她对着苏父、苏母又重复了一遍:“我会去的,二位请起来吧。苏家书香门第,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在说“书香门第”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果然见苏父和苏母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可是……”
陆思齐还想阻拦,却被陆思渊出声打断。
“我陪阿妤去吧。”
他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瞟了眼台阶下的那对夫妻:“苏公子舍命救了阿妤,我们确实应该登门慰问。”
许氏叹道:“也好,省得阿妤平白落人口舌,有你陪同我也比较放心。”
*
再次站在苏家庭院里的时候,陆思妤有些恍惚。
曾经被困宥在这座府邸的日子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又仿若发生在昨天。
她本以为自己对这个家应该是厌恶、害怕、憎恨的,可真正进来以后,内心平静得不可思议。
那些情绪都没必要了——她想。
她已经重新来过一次,拥有了全然不同的人生,苏家再也无法困住她了。
“走吧。”
陆思渊轻声唤她。
她“嗯”了一声,挽住兄长的胳膊,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
来到苏言卿院门口时,和端着一盆血水的蒋欣欣擦肩而过,陆思妤也表现得十分淡漠。
反观蒋欣欣——她可没陆思妤那么淡定从容了,看见对方的瞬间,手里的盆差点端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