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KEE就是六十六年前的“云绮”?这些往事,她从没听方书齐说起过,也不知这是真是假,反正以她不多的那一点江湖阅历来看,PR们都是很能编的,说得天花乱坠,就好像要不是后来战争和变故,今天的“云绮”早就能跟欧洲那些老牌时装屋比肩了。
他们下楼出了那栋房子,苏敏的车停在后面的小马路上,和临江那一面的奢华风雅截然不同,那里是细小凌乱的市井。她让外公上车,自己绕到车子另一边,眼睛的余光看到有人追出来。她知道是他,忍不住停了一下,等着他叫自己的名字,但他没有开口,继续朝这里走过来。她拉开车门坐进去,以最快的速度发动车子。
若是在平常,这个钟点晚高峰早已经过了,但那天是周末,路上车流致密。转过一个路口,上了延安路高架,一部黑色捷豹出现在后视镜里,她紧握方向盘,指关节发白,想要快却也快不起来。
一路走走停停,六公里不到开了将近二十分钟,她始终心不在焉,转进她家所在的那条小马路,把外公送进门,抛下一句:“我去我爸那里还车。”转身就要走。
外公在她身后笑道:“苏敏,别忘记你小路考是塞了五百块红包才过的,不要开的太快。”
她好像根本没听到,心里却想,外公总是什么都能看穿。
车子重新开出弄堂,方书齐的车就在街对面等着,她把车停在他后面,又在驾驶座上坐了几秒,直到他开门下车,朝她走过来。他的头发还是像上次那样短而整齐,好像刚刚剪过,身上穿着很正式的黑色无尾礼服,戴着领结。
她有些紧张,索性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下了车,面对他站着,开口笑道:“第二家店了,恭喜你啊。”语气里或许带着些反讽,心里却是佩服他的,从公司成立到现在短短三年,做出这样的成绩。
他看着她没讲话,短短的沉默让她觉得尴尬,伸手便把他的领带拉松了,说:“我还真看不惯你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没有躲,没有拒绝,终于笑起来,但那个笑看起来有些勉强,又让她以为自己的玩笑开过了头。
幸好他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了:“两个楼面,三百三十平,正门在大堂层,左边是Frank Muller,右边是Celine,你上去的时候看到没有?”
苏敏摇头,心想如果看到了,她很可能就不会上去了。
“我是陪我外公去的,”她加上一句多余的解释,话说出口就觉得很傻,只好继续没话找话,“是不是已经搬到新办公室去了?”
他点头:“有空过去看看吧,这一阵挺忙的,日夜都有人。”
这句话听得她心里一阵涩涩,还有两周就是时装周了,想象那里的情形,应该就跟从前差不多,没日没夜的工作。只是人,不再是那一些了。
她避开他的眼睛,装作随口笑问:“夜里还是横七竖八的睡在冥想室?”
“有人在那里睡,不过他们都叫它tears room,受不了了就躲到哪里去哭。”
“你也去吗?”她是开玩笑。
“经常。”他答的却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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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敏来不及思考,方书齐就又走近了一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像是叹一口气,轻声说:“I really miss that.”
她知道那句话里包含着许多东西,KEE那些青涩懵懂手忙脚乱热火朝天的日子,还有他们俩之间那些琐碎却美好的回忆。他靠近她,握住她的手。她心里一颤,表面上却还是原来的样子,很自然的把手收回来了。
仅在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已早已经不是两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学生气的小姑娘了。而这些改变,有那么多就是因为他。她很想对他说声谢谢,为了过去的种种,那些吻,那些暧昧,那些挑灯夜战的日子,那些曾经快要把她逼疯了的挑剔的细节,那些最亲密的时刻,和一并而来的争吵、欺骗,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
“我听说你开始做自己的line了。”他打断了她的回忆。
“和D-sign的同学一起做的,不过就是小打小闹,”她嘴上谦虚,“到现在为止,连门面都没有。”
“几年前我们在伦敦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一帮人,一个阁楼,许许多多念头,总是被否定,却从来没被打败过,”他笑着说,“我总是很想念那段日子,所有人都在一起,忙,清苦,但很痛快。”
她点点头,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也希望多年之后的自己可以比他做的更好,至少没有遗憾吧,心里却有些难过,对他来说,伦敦那段日子终究要比他们在一起的一年多意义深刻,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和戴维梁、孙迪、薇洛,甚至还有梅玫,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可以尽释前嫌,而对她,却始终是推开再推开,连个像样的交代都没有。
她什么都没说,最后还是他先开口了:“最近过的好吗?你,还有他。”
“谁?”她听不懂。
“Arno Fouzhez,是叫这个名字吧,”他反过来问她,“我见过他的,人很不错。”
“你见过阿尔诺?”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个名字,但她还是想不出来这两个人会有什么交集,而且,她和阿尔诺还是跟从前一样,时不时地见上一面,在一起玩,互相调侃,有时候说起笑话来没个轻重,阿尔诺从来没跟她提起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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