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了……”宋翰墨转头看着铁窗外,只有雪在窗外飘着。
天牢现在连风声都没有,太安静了,经不住寒冷,宋翰墨打了个冷颤。
转头对上皇上的眼睛,目光下移,停留在他脖子上的一枚玉佩上,宋翰墨原本清明的眸子变得有些迷离。
半晌,他垂眼低头,缓缓跪下行了一礼,吐出一句话:“请陛下赎罪,君臣有别,是臣僭越了。”
“你得听话,朕才会许你每年出城门。你想想五弟、八弟,朕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
“谢陛下,陛下宅心仁厚。”
天牢的地板是潮湿冰冷的,宋翰墨伏在地板上,冷意顺着膝盖,蔓延全身。
一个激灵,宋翰墨疑惑自己为何会突然下跪?
鼻尖萦绕着腥臭味和腐烂的味道,联想到四年前朱红宫门上溅的鲜血、面目全非的皇兄。
夏日正午,宫人拿着水桶、扫帚清扫,散发出的味道,让宋翰墨有些反胃。
冷漠看着跪伏人的抽搐,半晌,皇上幽幽道:“景君是不是又冷又饿?”他拍了拍手,一人进了天牢。
宋翰墨微微抬头,眼前是明黄的靴子,后进来的那人是大太监陈力,他端着一碗热汤放到了他的面前。
白玉碗,汤面撒着葱,飘着油花,里还有些碎骨和肉,冒着热气。
见景王吞了一口口水,陈力笑眯眯,挤眉弄眼道:“王爷,这可是用飞燕熬的汤,您尝尝,咱家尝过,可鲜了!”
宋翰墨震惊抬头,眼圈一下就红了,他不敢置信看着皇上:“飞……飞燕?”
“嗯。”皇上随意点了点头,给了陈力一个眼神。
陈力领会,他蹲下,端起碗放在宋翰墨面前:“景王,尝尝吧?”
宋翰墨摇了摇头,陈力一手掐上宋翰墨的下巴,一手把汤往他嘴里灌。
“滚开!”一把推开陈力,“啪啦”白玉碗摔碎在地上,汤汁溅了一地,宋翰墨瞄了一眼躺在汤里的肉块,干呕起来。
飞燕是父皇赐给他的小马驹。除了四蹄雪白,它通身乌黑,没有一点杂毛,阳光下似是泛着彩光。
飞燕虽不是什么宝马,从小喂食都是他亲力亲为,和他感情深厚,他们曾一起在马场上飞奔,博得满场的喝彩。
飞燕…飞燕……
缓过气,宋翰墨再看时,天牢已经只剩了他一人。避开汤汁,勉强站了起来,眼前有些发黑。
摇摇晃晃,他重重跌在稻草上,对着墙,蜷缩着,微微颤抖,眼泪滴落草杆上。
飞燕…飞燕……
阿巧……
过了许久……
“七哥哥!”一个十三四岁,粉雕玉琢,带着点婴儿肥,双眼很有灵气的小女孩边喊边进了牢房。
她穿着淡粉袄裙,头绾飞云髻,插着金蛇簪子衔一颗指甲盖大的血红宝石。簪子是西域使团送来的饰品,宇平国只有这一支。
此人正是第十长公主宋月容,因还未成年,一直养在宫中,很得皇上宠爱。
“七哥哥都发烧了!”摸了摸宋翰墨的额头,有些烫手,她转头质问长恩,“这天牢也太冷了!怎地不拿些被子、暖炉来!”
长恩缩了缩脑袋,转身叫小太监去准备。
垫脚,见宋翰墨闭着眼睛,应是不能言语,长恩道:“长公主不知,师父说,刚刚陛下赏了景王一碗热汤,可景王却是不肯下口,拒绝了陛下的好意。”
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碗和已经凝固的汤汁。
宋月容拿手帕擦了擦宋翰墨的额头,转头看到地上的白玉碗碎片皱了眉。
“大约是不合七哥的胃口吧,可惜了皇帝哥哥的一番心意。”她话里带着埋怨。
小太监把被子盖上石床,想塞暖手炉的时候,宋月容把手炉拿在了自己手里:“本公主在这天牢有些冷了。你叫人好好看着,明日若还是如此,就去找太医。”
“是,长公主殿下。”长恩应下,唯唯诺诺地随宋月容一同走出牢房。
被子盖上,宋翰墨好受了一些,不做置身火海的梦了。他梦见自己坐在了听雨阁温暖包厢内,阳光温暖,和风煦煦,对面坐了一位老妪。
老妪身穿褐色袄裙,上面缀着彩色碎布条,头戴彩色纸花,妆容极为艳丽怪异。
与她怪异妆容不同的是,她的动作。她在洗茶,动作简洁熟练,却又充满韵律、美感。耳边是咕咚、咕咚的煮茶声,鼻间萦绕的是烫茶的茶香,宋翰墨感到久违的怡然、舒心。
想仔细看那老妪,面容却怎么都看不清。
她把泡好的茶倒入杯中,推到宋翰墨面前:“王爷,这是老生自己研制的比翼双飞,您尝一尝。”
她的手是暗黄色的,上面有些老茧,长满了皱纹,青脉突出,不过双手修理地很干净。
“好。”宋翰墨心情略好,他笑了笑,桃花眼范着慵懒。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入口极苦,在舌尖绕过,咽入喉中,带着微微的甜。
放下茶杯,宋翰墨看着热茶,道:“本王不喜。”
“听闻王爷最喜天山陇雪。”
“嗯。”
“天山陇雪,入口味甜,咽下去却是苦涩异常,喉咙干涩。”
“本王喜。”
“可是王爷,俗话说,苦尽甘来,苦尽甘来……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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