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当初,他不管如何怨恨沈昭禾,也未曾有过丝毫害她性命的念头。
而如今,他杀了人。
徐淮意没说话,只扶着那杯盏,大步离开。
从徐景恪那里换来的那颗药温夷已经给到了他的手中,这颗药在温夷那儿的作用已经是发挥到了极致,之后他要做的就是确定最后的药方。
只是一味药一味药的尝试终归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他也着急,只是这些事从来是急不来的。
沈昭禾的这条命,还能不能有,也就是这一日两日的事了。
她等不到温夷的药方。
徐淮意拿着杯盏和药来到沈昭禾那儿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温夷和谢江清都在,不由自主的顿了顿。
这会儿阿孟手里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在喂昏迷的沈昭禾喝下,而他们二人都在旁担忧的等着,并未注意到门外多了一人。
徐淮意下意识将那杯盏遮住,然后踏进了屋内,这会儿屋内的几人方才扭头看见他,忙行了礼。
“殿下,温夷他将治疗疫症的药方子揣摩出来了。”谢江清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松快的语气说过话了,“我方才本来都想要再去找徐景恪那个混蛋逼问药方,不曾想还未出驿站便碰上了温夷,他竟同我说药方子已经有了!”
温夷并未居功,只是轻轻笑笑,“好在也算是赶上了奉仪这边,若是再晚些,我这就算是找寻到了方子,也没法将最重要的那人救回来了。”
徐淮意听着这样的好消息,心里自然是觉得高兴,可又觉得自个有几分悲哀。
他方才几近是拼尽了全力方才越过心里的那道坎,去尝试徐景恪所说的荒谬至极的谎言,亲手杀了一个活生生的,跪在他面前乞求留他活路的人。
而他的所作所为,竟是未能派上一点用场。
“那药方所需的药材可够?”徐淮意稳住了心神,并未在明面上将自个的情绪露出,而是恢复理智,开始关心江州那些患了疫症的百姓。
温夷点头,“京都运来的药材足矣,已经将这方子拿去让底下人照着熬制了,不出两个时辰,江州患了此病的百姓应当就能喝上药了。”
徐淮意嗯了一声,又往还在躺在床榻上未曾苏醒的沈昭禾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这会儿的脸色似乎比起之前要好上很多了,悬起来的心也算是彻底放下。
他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出了门去。
又过了两日,江州下了一场小雨。
雨水细密的随着风往下刮,落在屋顶树梢,大道小径,仿若是要将整个江州都洗刷一新。
江州的这场劫难,总算是要过去了。
这日,亦是众人回京都的日子。
原本徐淮意并不打算这样快离开江州,治疗疫症的药方虽说有了,可那病也并非是服用了药马上就能好的,所谓病去如抽丝,想要恢复身子,那必是需要些时间的。
除此之外,百姓的房屋也方才修建到一半,还有许多事儿未曾做好。
依着他的性子,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是希望彻底做好了方能安心离开。
可这回的事毕竟特殊。
疫症的事已经让陛下同皇后担心不已,生怕徐淮意陷进江州就没了回来的时候了,后头又出了徐景恪这一档子事,陛下自然是一刻不想再等,催促他回去的旨意都已经来了好几道。
再加上皇后也来了口谕,没说旁的,就让他赶紧回去。
这一趟江州之行,可是让她日日提心吊胆,几乎是无一日能安定下来的,现在好容易算是熬过那些日子,自然是盼着自个的孩子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如此催促之下,徐淮意又想着他这些日子同这江州太守接触不少,也能感觉出来他算是值得信赖之人,最终也是决定将江州这边余下未曾处理妥帖的琐事交予他。
然后带着众人回京都。
李桑瑶得知可以要回京都了的时候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一遍遍同身旁阿莲确定,“阿莲,我没听错吧,咱们真的能回京都了吗?”
“是,小姐。”阿莲也开心得不行,连连点头道:“咱们可算是能回去了。”
其实她们在江州待的日子并不算是太久,统共算起来也不过半月余罢了,可这日子实在难熬。
李桑瑶原本以为自个来到了江州之后还是同在京都没什么区别,依旧众星捧月的娇贵小姐,每日只需要想方设法的同徐淮意增进感情就是了。
可之后方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徐淮意日日忙于处理江州事务,根本没有闲暇时间搭理她,有几次她主动去见徐淮意都被拦了下来,又怕硬闯会给徐淮意留下不好的印象,次数多了,也就不敢再去了。
也想过出外头逛逛,可是前脚还未曾踏出驿站的门就生出了退却之意,水灾之后的江州早就被毁的什么都不剩下了,哪里有可以逛的地方啊。
再加上染了疫症的人随处可见,除非是不要命了才敢闹这一出。
最后李桑瑶没了办法,只能安分的待在驿站之中,日日吃着根本吃不惯的食物,可是又不能挑剔,这于她而言,真是极大的折磨。
后来又听说沈昭禾那次以身换药,回来之后竟然已经身患疫症,甚至于生命垂危也是大惊,连着几日都睡不安稳,一直做梦梦见自个也染上了那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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