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久看着芒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既好笑又好气地按了按额头,她站起来抬手在这孩子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啊你,一开始是突发状况,后来就有意为之了吧。”
在杨久面前, 芒没什么可隐瞒的,大大方方点头, “我们遇到小股游骑,听到了一些消息, 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我在脑海中酝酿。晚上枕着胳臂看着天空, 我辗转难眠, 觉得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行军打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那时候隐约觉得,自己三者皆掌握了。”
“胆子真大!”杨久轻斥了一下,看着芒清瘦的脸,眉眼锋利、棱角更加分明,这几个月肯定吃了很多苦才磨砺出现在的模样。斥责过后,杨久也给予了肯定,“行大事者,瞻前顾后是大忌,既然有把握,就付之于心动。不过……”
她拖长了声音,轻笑着说:“现在的结果,和你一开始想到的可截然不同。”
芒摸摸鼻子,讪讪地说:“时也命也,变化太多,但结果是好的。”
“是啊。”
芒接着说他们经历的。
他当下找来了陈松延商议,陈松延是个稳妥的,权衡利弊之后发现大有可为,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干一票大的。那时候有想过违反军令的后果,但形势所迫,犹豫就会让机会犹如从指缝间流走的沙抓斗抓不住,索性先斩后奏,他们知道只要最后结果是成功的,就可以将功折罪!
扔掉了多余的装备,他们轻装上路,期间又迷失了方向几次,但找到人之后总能重新回到正确的方向。
芒在讲述时是有挑选的,惊险刺激充满了冒险的趣味,淡化了血腥杀戮的残酷和风餐露宿的艰难,他说:“饿了就打兔子吃,用泥巴裹住扔进火堆里闷着烧,兔子肚子里塞上找到的蘑菇、野葱之类的,味道很不错,就是粮食吃的少,回来后就馋米饭、想吃饼子。”
“哇。”捧着脸在旁边听着的赵小宝发出惊叹的声音,“好不可思议哦,草原上有这么多东西。芒再说说,说说嘛,你们还遇到了什么。”
芒看了眼杨久,见到杨久眼眶微红,他羞恼地抿抿嘴,“没吃太多苦,从军打仗嘛,受点伤没什么的。”
“雏鸟长大后总要飞的,嗯,给你做点吃的去,太久没吃家里的,馋了吧。”杨久没有掩饰地擦掉了眼角的泪水,有时候你越是藏着掖着,孩子看不到就越是胆大包天,恨不得徒手去摘月亮。看着消瘦许多的芒,杨久心中叹了一下,还好他心中对这儿还是有牵挂,不然不管不顾,天知道会做出些什么张狂事儿来。
芒咧嘴笑了,“谢谢娘娘。”
赵小宝看看妈妈,又看看芒,隐隐的明白了些什么又抓不住,挠挠头后缠着芒继续说说,“芒再说一点嘛,等弟弟睡醒了我带你去看三宝,很可爱哟。”
“好。”
芒站起来换了个位置,在赵小宝旁边坐下,两个人就和小时候一样说着话,气氛和谐。待用膳的时候赵禛也回来了,一家人一起吃,才是团圆。饭后在院子里散步,看着并肩走在前面的芒和赵小宝,杨久才惊觉地发现,那个小狼一样的孩子转眼间长大成了大人模样,比自己还要高了,挺拔、清俊,离家时脸上还有的稚气现在已经成了青涩的长成,假以时日,定会长成如赵禛一般伟岸高大的男子。
看芒身边的赵小宝,少女青葱、娉婷美好,只是还稚气未脱,脸上的婴儿肥显得娇憨可爱。
“怎么了?”赵禛觉得杨久心不在焉。
杨久唏嘘,“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孩子们都长大了。”
“我们还没老呢。”赵禛忽然来了一句。
杨久噗嗤笑了,“对对对,年轻着呢。咦,二宝呢?”
夫妻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同时回头,看到二儿子揣着手慢慢吞吞地走在后头,像是个小老头。
杨久:“……”
赵禛:“……”
两人同时露出无奈的表情,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慢悠悠的,就连风经过他身边都慢下了脚步。
杨久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赵禛紧接着说:“随他去吧。”
赵二宝慢悠悠走着,不时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的家人,看几眼就垂下眼睛,看路两面翠绿的草叶子、看从脚边蹦跶过去的虫儿、看自己的脚尖……他怎么觉得家庭不应该这么和谐和睦的。不是说家里面和睦友爱不好,他非常喜欢自己相爱的父母、喜欢古灵精怪的姐姐、喜欢奶香奶香的弟弟,但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原先的轨迹,然后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二宝二宝。”
赵二宝听到姐姐的叫唤,不情不愿地抬头看过去,阿姊已经如一阵风冲到了自己跟前,一只翠绿色的蚱蜢在瞳仁里放大放大,已经和自己四目相对。
“颜色翠绿,好正的,送你啦。”赵小宝笑嘻嘻地把虫子塞进弟弟的手里,又提着裙子一阵风样地冲到了前面,和芒一起好好的路不走,偏偏在草丛里东摸摸西摸摸,发现了漂亮的虫子就笑起来。赵二宝嘀咕,“完全没有公主样儿。”说完了,就虚握着拳头,带着蚱蜢继续慢悠悠跟在爹妈身后走,他也没有个小孩儿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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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池圣物被带入了大齐,这在草原里掀起了一阵一阵热议,许多人惶恐着、愤怒着、焦躁着,心里深处更是不安者,不知道哪里开始流传起古老的寓言,寓言中长天悲悯地看着她地上的孩子们,看他们犹如羊羔一样被西方来的外来者驱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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