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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她又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给了他许诺,一个千金之诺。
    他本该知足,却觉得心里空荡荡。
    班哥凝望宝鸾,她如雾中之星的眸子正对着他笑,白如凝脂的手点了点他的额心。
    班哥忽地一把攥住这只手。
    他张唇欲言,脑海中的念头呼之即出。
    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何止宦官。太上皇那么多个公主,多数皆豢养面首。
    官拜高品的面首,大有人在。
    宝鸾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冒犯触怒,她柔声问:“怎么了?”
    班哥摇摇头,放开她的手,低喃道:“殿下要快些长大。”
    宝鸾以为他惦记着前程,苦笑:“还要长大到何时?再长几年,我都能尚驸马了。”
    班哥伏低身替她穿鞋,口是心非:“殿下的驸马,定会是天下最好的郎君。”又道,“对了殿下,今日我们要去哪?”
    宝鸾嘘声,左右张望,悄声道:“你先发誓,绝不会向外人透露我今日的行踪。”
    班哥立刻发起毒誓。
    宝鸾得了毒誓,一颗心放下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要去的地方我不勉强你跟去,若是你不愿意,我便一个人去。”
    班哥问:“什么地方?”
    宝鸾道:“朝阳殿。”
    朝阳殿,赵妃所居的冷宫,宫中人人绕道的地方。
    小公主要去看她的母亲。
    班哥义无反顾应下:“我愿意陪殿下前去。”
    立冬日皇后圣人不在宫中,宫道往来的宫人们都少了许多。宝鸾乔装成宫人的模样在宫道穿行,低着脑袋,步伐快速,身后跟着小黄门打扮的班哥。
    圣人曾下令,不准宝鸾前去朝阳殿探望赵妃。
    宝鸾上一次看望自己的母亲,还是三年之前。自从圣人下令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母亲。
    宝鸾实在是太想见自己的母亲了,她求过圣人,但圣人大发雷霆,命人将她看得更严。今日趁圣人皇后不在宫中,又有班哥愿意陪她去,他是个有本事的人,既忠心又能耐,一定能让她见到母亲。
    朝阳殿看守并不严,班哥没费多大力气引开朝阳殿大门口的宫人。
    宝鸾悄悄溜进去,在墙角下等班哥。
    不一会,班哥也闪了进来。
    “我阿娘就在里面。”宝鸾紧张道。
    班哥顺势握住她的手缓声宽慰:“殿下,放心,你想在里面待多久就待多久。”
    宝鸾一颗心跳得快速,她回握班哥的手,道:“班哥,你陪我一起进去。”
    班哥余光扫过破旧的殿宇,这里荒凉寂寥,根本不像是一个妃子住的地方。
    他牵紧宝鸾发颤的手,忽地想到郁婆说过的话
    ——永安宫里,有一个比仙子还美的女人。她姓赵,是世上最美丽善良的人。
    第22章 赵妃
    门窗紧闭的旧屋,屋前台阶长满野草青苔,一把大锁牢牢挂在门上。
    班哥取出随身携带的荷包,一根针在锁眼里戳碰,熟练地解开大锁。回眸对上宝鸾惊讶的目光,他面上微红,快速收好针,低眸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殿下放心,我没有做过贼。”
    “谁说会开锁就是贼?”宝鸾竖起大拇指,由衷地感慨:“班哥,你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班哥嘴角扬了扬,眸底浸着笑,用衣袖擦去门板上的灰,好让宝鸾的手不被弄脏。
    他恭敬道:“殿下,请。”
    宝鸾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
    终日不见阳光的寝屋扑面而来一股潮湿霉味,入目一对紫檀架分设两旁,泛黄的帷纱挂勾花开富贵帘架,帘架后一张大案,左右两侧分设书架,斑驳的墙面上挂一张残画,画下两架东倒西歪的银灯,灯内没有油芯,只剩黑凝的灯油痕迹从墙上一路蔓延到地上。
    宝鸾捂住嘴,强忍喉咙中翻滚的呜咽声。她双眼通红,打量屋内的一切,心酸的眼泪滚滚淌下。
    她无法想象这种地方能住人,到处都是肮脏发臭的气味,简直就像是宫人们嘴里所说的乞丐住的地方。她的母亲,一个孕育了公主的后妃,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宝鸾脸上全是泪,愧疚和愤恼裹得她喘不过气。
    她明明记得,三年前母亲住的地方不是现在这般,虽然偏僻陈旧,但至少干净整洁。那时朝阳殿有好几个宫人伺候母亲,她们还说,圣人对赵妃余情未了,便是她疯了,也没有置之不理,偶尔还会悄悄探望。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不管母亲了?
    是因为她不听话吗,阿耶要惩罚她不听话,所以才这般对母亲吗?
    宝鸾哭成泪人,差点摔倒,班哥不知所措地扶住她:“殿下。”
    宝鸾哭噎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定是我的缘故……阿耶才不管阿娘了。”
    班哥着急擦拭她的泪水:“殿下莫急,慢慢说,我听着呢。”
    宝鸾哭道:“三年前……三年前我悄悄来探阿娘,惹得阿娘她做了不好的事。”
    班哥问:“什么不好的事?”
    宝鸾一缩脖子,泪眼花花:“只是一点小事,而且阿娘不是故意的。”
    她惊慌地张着眼,滚烫的泪水顺着下巴滑落脖颈,似是极力回避记忆里的事。
    班哥不敢再问,他安静地扶着她,任由她将眼泪鼻涕全揩在他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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