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戴绒花的贵夫人拿自己家的小女儿说事:“越是到适人的年龄,越是娇羞。”
简世子的母亲简夫人也在,皇后礼遇她,让她坐在自己左手边第一位。夫人们将话说了个遍,简夫人浅笑倾听,没有迫不及待地追捧皇后和公主,但也没有失礼。
等大家都说完了,她的话才出来,起身行礼,恰到好处地说:“娘娘福泽深厚,有这样一位贴心的女儿,真是令人羡慕。我福气薄,身体不好,生下世子后再无所出,若我也能有公主这般可爱活泼的女儿,定将她当心尖子疼。”
皇后有意为二公主择选简家,没有明说,可大家心里都有数。简夫人开口说话,话里又带了公主,这就无人敢插科打诨。
皇后打量简夫人,漫不经心地说:“可爱活泼的时候是讨喜,刁蛮任性的时候也格外让人头疼。”
简夫人来之前早就想过,皇后宣召,定会说起二公主。
这门亲事不能推辞,那就只能接受,而且还得兴高采烈地接受。
简夫人不喜欢蛮横无理的二公主,可她此时只能装作喜欢:“娘娘过谦,有娘娘教导,二公主怎会刁蛮任性?即使二公主偶尔淘气,也是好事。”
“哦?好事?”皇后佯装疑惑。
简夫人道:“能淘气,说明有人疼爱,日子过得好,才能尽情地淘气,难道不是好事?”
皇后现出满意的笑容:“有人疼爱,才能淘气,夫人此话,甚合我心意。夫人虽然没有女儿,但以后会有儿媳,儿媳如同女儿,夫人定能圆满。”
简夫人伏地:“谢娘娘吉言。将来有儿媳,定疼爱她胜过疼爱犬子。”
皇后对一旁的书事女官道:“赏夫人宫缎两匹,西域进贡的奇秀琥珀一串。”
简夫人再次伏身谢恩。
今日的接见,已近尾声。皇后坐在宝座上,仍是神采奕奕。
今天的得意事两件,一件是融融的事,一件是太子的事。
融融的事,意料之中,简夫人是个聪明人,有一位通情达理的婆婆,日后融融也与婆家人和谐相处。
太子的事,也是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喜欢。
太子认了罪,事情才算真正尘埃落定。这件事就此可以过去,接下来另选储君,她要好好考虑。
皇后意犹未尽地和夫人们说着话,女官若英走了进来。
皇后问:“你从哪里来,今天来晚了。”
若英跪在地上,似在哭噎。皇后攒眉,厉声:“哭哭啼啼作甚,谁欺负你不成!”
若英一抬头,满脸是泪:“娘娘,殿下他……”看了看周围的夫人们,夫人们连忙起身告退。
夫人们走出鲛帘,还没到殿门,内室忽然传出一声哀恸的叫声:“不!”
夫人们听出来,这是皇后的声音。
尚未反应过来,一声声嚎啕的悲痛哭声随即响起。
也是皇后的声音。
夫人们心惊,面面相觑。回过神,无人敢再停留,纷纷加快脚步,迅速离开。
天,阴沉得像要塌下来。
晚秋的最后一个傍晚,圣人书案前跪着掌管宗室的宗正寺卿。
宗正寺卿颤颤巍巍地回奏废太子出宫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
长兴二十年十月巳日,废太子李愈,自缢而亡,终年二十五岁。
第78章 ??双更合并
这个初冬,似乎比往年来得更为寒冽。
负责洒扫的小宫人在晨雾中穿梭,飞扬的衣带随风飘荡,衫子裙子是白的,鬓边的珠花也是白的。恍若一朵朵白花。
花本该是美的,是盛放的,但永安宫这些白花似的宫人,是不敢像花一般张扬美丽的。
自废太子逝世后,百天内禁绝歌舞,七七四十九天内禁屠宰,一月内禁嫁娶。宫人更要小心谨慎。
废太子死的时候已不是太子,死后却仍享了太子下葬规制,有的甚至超过储君规制——官民服丧百日,就不是储君该有的规制。
宝鸾从舆车下来,穿过紫宸殿外排列的一行行甲士,走进厅堂后的花障,在长廊边停下。
长廊石阶上,女官正在掌掴一个年纪小小的宫人。
女官问:“还笑不笑?”
宫人被打得脸颊高肿,哭噎着回答:“不笑了。”
女官没有就此住手,继续训斥:“是不敢笑,还是不想笑?”
宫人抖着颤栗回答道:“洛王殿下仙逝,奴心中悲痛,如何笑得出?”洛王,是废太子死后的追封。
女官满意点点头,没有再打她,指了庭院外一处靠墙的角落:“去那里跪着,跪到天黑为止,不准进食。”
一声无意的笑声,招来一场掌掴和一天的罚跪,小宫人呜呜咽咽磕头,不但不能抱怨,而且还得谢过女官的教诲。
教训完小宫人,柳女官这才发现宝鸾的身影,连忙上前行礼:“公主。”
宝鸾朝小宫人罚跪的地方看了看。
柳女官欠身,缓声道:“让公主看了笑话,是婢的不是。婢虽罚她,却是为救她,今时不同往日,一声笑是会丧命的。”
宝鸾何尝不知宫内的禁忌,内宫多日未闻笑音,是圣人不准人笑。她停下来,却不是为那个不小心笑了一声的小宫人。
柳女官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压低声音道:“陛下悲痛,还请公主劝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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