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坦被一刀震出几步外,眸光瞥见对面少年犀利的眼神,寒气森森,像是看死人。
不对。伊坦起疑,一个将死之人不该有这种眼神。
一个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不可能在知道自己被围困只能葬身此地后,还能镇定自若地用这种目光看待对手。
除非,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快速察看小单将军身后几个亲随,伊坦发现他们脸上竟然有嘲弄讽刺的笑意,眼里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不对,很不对!
不害怕和兴奋,是两回事!
又过了两招,伊坦借由防守的姿态往后退一丈,退到自己的马面前,纵身一跃,骑马往回奔,当机立断大喊道:“放箭,杀光他们!”
伊坦怀疑有诈,所以他不敢再拖下去。哪怕被人笑话没骨气,他也顾不得了。
箭雨如林,其中百来枝箭全射向小单将军,盾牌坚硬,似山般将小单将军护在其后。
小单将军扬眉笑道:“将士们,那是个孬种,打不过就逃的丘八!都听好!立功的机会来了!沙州城拣不到的人头,这里多得是!”
话毕,他抽刀,打马如飞,从旁抓起一个盾牌冲出去,领着前锋小队直奔伊坦而去。
断肢血肉,刀光枪尖,到处都是厮杀的叫喊声。血腥气弥漫,浓得能熏晕人。
伊坦退至后方,在重重保护下,看对面那个他原本瞧不上的文弱少年,在人群中一把刀舞得出神入化,所过之地,碎小的血肉溅飞如水,犹如活鬼,远远地朝自己追来。
“疯子!”伊坦大骂,往后藏得更深。他是替父报仇没错,不是来送死。
“谁能取他的首级,我赏五十只羊五十只牛!”伊坦鼓舞他的勇士们,不再打算亲手取仇人的项上人头。
伏兵全在山高处,光是放箭耗,一直耗下去,也能将小单将军的队伍全部歼灭。
就在伊坦准备第二轮发起攻击时,忽然,轰隆隆的踏马声响彻山谷,站在山上看,能看到黑压压两队士兵,从三四里外的小林子往外冒,快马朝这里进军。
伊坦面色大骇,愤怒地瞪视人群中红盔红甲的少年。
难怪他不怕!果然有援兵!
伊坦明白自己是中了陷阱,现在后悔已来不及,只能一边命令撤兵保全实力,一边拖延时间。
此次班哥以身诱敌,为的是取伊坦人头,而不仅仅是重创他。若只是重创,不要援兵,他也能以少胜多。为万无一失,所以才调来援兵。
伊坦想逃,他不可能放过。
山林里乱战了两天,失去最后一队护卫的伊坦,最终丧命班哥刀下,死前连句遗言都来不及说,就被一刀斩下脑袋。
留下两个小队收殓尸体清点俘虏,班哥带着其他的人继续往前沙州城的方向去。
山林前放十几里的空地,田将军的兵驻扎在此。
引伊坦杀小单将军,田将军有些忐忑,所以特意守在这里等消息。等了四天,没等到小单将军遇袭身亡的消息。
田将军心急如焚之际,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话:“有一队人马正朝这里来,幡上一个‘单’字。”
田将军大惊失色,他是没想到小单将军能从伊坦手里逃出来。
据他所知,伊坦在山里布下天罗地网,进了山,小单将军和他的兵不可能活下来。
极度的震惊过后,田将军迅速意识到一件事:小单将军成功逃脱,情况对他非常不利。
此人很有可能暴露他通敌的事。
田将军没有任何犹豫,轻松自如地做出一个决定:山林里逃出来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黄昏时分,营地前五里地方,田将军带兵出迎。
冰天雪地的荒原,金黄的落日余晖下,红盔红甲的少年骑一匹白马,乌压压的军队紧随他身后,行军踏马声地动山摇,好似天兵天将。
雪白的马,一看就是洗刷过的,不然不可能半点血渍都不沾。马背上的人,双眸如刀,顶着夕阳而来,雄赳赳气昂昂。
他面容严肃,来到田将军跟前,也不下马,骑在马上冷睨。
隔得近了,田将军这才瞧清少年坐骑的马鞍桥上,悬挂的那个黑不溜秋圆球是什么。
是一个人头。
伊坦的人头。
人头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它挂在小单将军的马上。
田将军知道小单将军成功逃脱,但没想过他能杀伊坦。
田将军一下子吓住,寒毛都竖起来,握缰绳的手微微颤抖。准备好的哄骗话,一句都想不起来,心慌意乱,假笑僵在脸上,只觉得手脚发凉。
田将军的副将知道自己的主将要杀小单将军,一见田将军露出端倪,怕小单将军逃跑,当即亮出兵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再说。
副将喊:“将军,不要让他跑了!”
班哥带给田将军看的,是五百人。其余士兵由元家三兄弟带领,早先一步往田将军的营地去。
田将军前脚带兵出来拦截班哥,后脚就有人直捣他的营地。
田将军不知道他的营地这时已经被接管,他看的是,只有五百人。
副将一喊,田将军马上清醒,伸手去掀小单将军,张嘴就道:“单峦通敌叛国,尔等速速缴器投降!若与之为伍,罪加一等!”
小单将军抓起伊坦的人头往田将军怀里一塞,指着他道:“田壮强抢军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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