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太监暗自啧声:你卖了他们?别说还没成亲,就是成了亲,你这位驸马爷也不见得能做公主府的主。
宣旨太监提醒齐崇:“郎君,娘娘的懿旨该给咱家了。”
懿旨本该由宣旨太监保管,齐崇时不时将懿旨拿出来看,干脆自己保管。
齐崇道:“对对对,该宣旨了,这就拿给公公。”
一找,竟然没有。
用来放懿旨的匣子里,空无一物。
齐崇愕然,懿旨呢?
院子里,晨露溅花,白雾蒙蒙。
起早锻炼的石小侯爷,舞完一套剑后,准备前往正厅,开始他在公主府当老妈子的一天。用早饭的空隙,随手将一道明黄的文书扔进火盆里。
盖有皇后宝印的懿旨,昨夜就到了石小侯爷手里。郡公府的仆从,带来的不止是消息,还有这道懿旨。
昨晚不烧,是没当回事。今早烧了,是突然想起来。
没了懿旨,不代表赐婚的旨意就此收回,能带着懿旨来陇右,说明长安那边已经完成定亲的繁文缛节。但小公主能有几天缓冲的时间。
公主在陇右,是由殿下看顾。没有人能凭一道懿旨,在公主府横行霸道。
石小侯爷将局势看得很清楚,若是在长安,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烧皇后的懿旨。但这是在陇右,武威郡公说了算,而武威郡公听殿下的,陇右在殿下的掌控内,殿下看顾的人,是不能受委屈的。
齐大郎是否会凭这道懿旨在陇右作威作福,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石源知道自己绝不能让齐大郎迈进公主府。
不烧懿旨,就是他失职。
石小侯爷安排好今日公主府的事务,前去面见宝鸾。
睡醒后的小公主躺在床上不想起,小脸一团皱。
遽然得知自己被赐婚,好似春日惊雷,就算受住了这道霹雳,之后也是淅淅沥沥阴雨连绵。
今天是艳阳天,公主的心却乌云密布。
成亲?
和一个陌生人朝夕相处?
齐崇长什么样,宝鸾根本想不起来,只记得他是个讨厌人,被齐无错揍过一顿。
这个人,他有口臭吗?一天擦几次牙?脱下鞋后,脚臭不臭?
他会猜谜吗?会对诗吗?会解玉连环吗?若他什么都不会,还要往她面前凑,这可怎么办?
一想到她的房中会多出一人,这个人不是她的侍女妈妈,也不是她的署官,她要唤他夫君,就算不日夜相对,也要几日一见,任由他出入自己房中,甚至同榻而眠,宝鸾就浑身难受。
难怪二姐姐宁愿做女冠也不成亲,成亲的事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有多令人沮丧。当初二姐姐讨厌简世子不是没有道理,她现在抵触这个齐崇,也是一样的心情。
伤春悲秋了一会后,宝鸾坐起来给李云霄写信:“二姐姐,同命相怜,方知切肤之痛。”
窗户下,石小侯爷喊:“公主,中午去书斋会见学子,您莫要忘了。”
公主已经开府,虽然是在陇右开的府,那也是开府。开府后的公主,可以正式招纳贤士让他们从公主府出仕。只要圣人一日不将三公主从皇家除名,她仍享有公主的一切权利。
虽然这权利,圣人随时可以收回。
宝鸾写好信,从床上下来,由侍女们伺候着净面洗手,擦牙涂脂,穿好衣裙挽髻梳妆,在书房召见石源,同他相商中午会见学里书生的事。
中午出府,车乘从后门走。宝鸾丝毫不知她的准驸马已经来到陇右,因为丢了懿旨,正在驿馆大吵大闹。
公主的行程,并未因为准驸马的到来,有所改变。就连三日后公主和人驴鞠,也照常进行。
春日融融的午后,郊野的绿荫地里,公主骑着她的小毛驴,衣裙飘飘,手执球杖,和女伴们一起追逐花球。
阳光将她粉白细嫩的额头照出一层薄薄汗珠,好似荷花泣露珠。公主穿着粉色衣裙,乌髻高簪着一朵粉绒花,像是沐浴在春光里的一支出水芙蓉,袅娜妙丽,摇曳生姿。
又进了一个好球后,宝鸾暗自为自己喝彩。
成亲能有驴鞠好玩?她挥动手里的球杖,打在空气里,好似在打她的驸马。
娶了我,没有一点好处,你最好不要娶我。
晚上我就回去拜月,祈求月老为你另牵一线。
宝鸾骑在驴子上,准备再来一球,花球飞出球场,她顺着球的方向看去,忽然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人,正盯着自己看。
有人看她,这不奇怪。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为公主而来。但这个人,格外不同。
他冲冠眦裂地望着她。
我有对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宝鸾觉得他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好奇地看了两眼,收回目光。
对男人从不上心的公主,根本就没想过,这个有点眼熟的人,是她的准驸马。
往她面前凑的人太多,手段层出的也太多,她不必个个都要记住。
准驸马齐崇,在经历了莫名丢失懿旨,无法到公主府为自己正名驸马身份后,看到公主到处出游,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他内心的愤怒,已经达到顶点。
用那种恼怒的目光盯看公主,是他唯一能够发泄怒火的途径。
这个途径,在公主看向他的时候,却短暂地被中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