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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仍是娇娇气气的面容,黛眉微蹙,眼波潋滟,唇若莲瓣,小女孩生气撒娇的神情,要多动人有多动人。在榻上盘腿而坐,安安静静,好似莲台观音氤氲在光影里,有种佛性慈悲的美。
    班哥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完全无声。他眼里透出近乎痴迷的疯狂,将她的手摸到心口处按住,仿佛这样就能抑制住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
    他若回身瞧一瞧,就能从铜镜里瞧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宛若一个献祭的信徒。但他自己没察觉,以为没有失态,至少表面上仍是冷静沉稳,其实内心的执念,早就一览无遗。
    宝鸾会觉得奇怪吗?不会。
    她是在宠爱中长大,不是在贫苦中长大。就算此一时彼一时,过去圣人对她的疼爱,兄长们对她的爱护,以及一众亲朋好友的怜惜,做不得假。
    她会问班哥,你是不是嫌我不知好歹,嫌我胡闹娇纵?会问石小侯爷,我吃他的用他的是不是就该万事以他为先?其实是反讽,她心里,压根不觉得就该顺着谁。
    谁让你对我有男女之情?做亲人,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可做情人,是你一厢情愿,我为何回应你感激你?
    公主的心里自有一把秤杆,什么时候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什么时候是温柔和善的小善,她分得一清二楚。这是一种天性,小孩子纯真到极致就是残酷的天性,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宝鸾感受着掌心下班哥狂跳的心跳跃动,黑白分明的眼无波无澜。
    “我要洗手。”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还按在班哥的心口处。
    班哥能说什么,他当然只能说好:“好,洗手。”
    打水给她洗完手,班哥摸摸她的脚,觉得有些凉,又重新打温水给她洗脚。
    宝鸾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脚轻轻摩挲按摩,反正他要做什么最后还是会做,反抗也扛不过去,那就随他好了。闭上眼,伺候她的,是洗脚婢还是六皇兄,看不见也就没区别。
    眼睛看不见,但脚还是能察觉出区别。
    宝鸾深吸一口气,身体颤了颤,双手握成拳头,最终还是忍住了。等他要用巾帕替自己擦脚时,她不依,往他肩头踩了踩,用他的衣袍揩干水渍。
    她眼圈有些红:“猫都不舔人脚,喵喵看见都嫌你。”
    班哥抱起她,丝毫不羞臊:“你不肯试一试,我只好替你试一试。”
    宝鸾一到床上就钻进被子里,被子裹得紧紧的,生怕再钻进第二人。半晌,她露出一双眼睛,声音又别扭又娇气:“那就当我试过了,你说话算话?”
    班哥立在床边笑看她,目光依旧是痴迷的,但笑里有几分玩味:“当然算话。”
    三日后,宝鸾得偿所愿,入观做了女冠。
    非常正式,该有的形式流程全都有了。
    但只有一天。
    宝鸾的女冠生涯,从早上开始,至黄昏时结束。短暂得像是胡闹。
    可不就是胡闹吗?搞这么大阵仗,成千上万的名道士自四海而来,陇右的官员们齐齐观礼,结果到了晚上,公主又是公主,随仙真人不复存在。
    班哥振振有理:“我只说让你做女冠,没说让你一直做女冠。小善,你不能不讲理。”
    宝鸾跟他讲理才有怪,她就坐那哭,哭自己这一天有多高兴结果是梦一场,哭自己不该信他,哭自己是个大傻瓜。
    她坐在榻上,一边哭一边用脚踹他,踹一下立刻收回,然后再踹,小心翼翼又有些肆无忌惮,哭着哭着脱下袜,低垂着眼,泪光懵懵,眼神斜睨看他,用巾帕擦脚。
    “脏了,洗不干净了。”她有些挑衅的意味,白嫩如雪的脚丫子伸出去晃了晃。
    为何脏?自然是被人弄脏了。
    谁碰过这只脚,就是谁弄脏的。
    少女一把细腰,柔黑的乌发垂至榻沿,慵懒靠在枕上,一只脚藏在裙里,一只脚露出来,端丽若桃花的面庞上几滴清泪,人娇得柔若无骨,眼神却是无情冰冷的。
    她说:“全身上下最脏的就是这只脚。”
    他知道她是故意刺他,但还是被这话搅得心里一阵阵抽搐。控制不住地俯身捞住那只脚,像是要证明什么,虔诚地亲了一遍又一遍,黑邃的眼布满渴求,呢喃道:“你看,才不脏,香香的,很干净。”
    宝鸾累得一天没力气,索性一动不动,也不敢再刺他了,眼里噙着泪,委屈至极,一声不吭。
    好一会,班哥稳住心神,恢复沉静的神情,想搂她抱她,才一抬手,宝鸾立马缩到角落里,像只受伤的小兔子,躲在暗角阴影里,看都不看他。
    班哥叹道:“你那般说我,我如何受得住。”
    宝鸾不理他。
    班哥道:“做女冠,不就是想避亲吗?”
    宝鸾勉强哼一声。
    班哥道:“不想成亲,不想去幽州?”
    宝鸾的哼哧声稍稍又大了点。
    班哥继续道:“比起去幽州,是不是还是陇右好?”
    宝鸾含糊不清咕噜说了句。
    班哥:“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幽州,我说过,我在哪,你就在哪。”
    宝鸾这才转过脸看他:“那亲事呢?”她用水汪汪如湖的眼神望他,“我不要成亲,也不想定亲,你替我退婚。”
    是替我退婚,不是求你帮我退婚。
    她自己没有察觉语气有多霸道,自然而然就顺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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