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迷路啊。”挖出草根的云巧拍拍根上的泥土,指着右边说,“朝那边走就是小虎山,村长爷在那...”
“什么村长爷?”
“唐钝爷要我们找村长爷说卖田地的事儿啊。”
四祖爷:“......”
这事唐久和他说了,他觉得可行,唐久身体不好,没办法下地干活,唐钝往后要去县学读书,什么时候回来都不好说,卖些田地,给唐钝在城里置办个宅子,哪怕唐钝以后不考科举,在城里找个活也有住的地方。
她一说,他就懂唐久的意思,想让松柏跟大家伙说声,趁着离秋收有些时候,仔细商量商量。
“你来找我就是为这事?”他舔了舔干裂的唇,靠着树慢慢坐下,“难怪我腿酸得厉害,竟是都了这么远的路。”
要知道云巧目的是小虎山,他宁肯捂着耳朵待在家。
他这会儿不仅腿软,口渴得厉害。
西岭村他是去不了了。
云巧把草根放进背篓,过来扶他,他摆摆手,“走不动咯。”
“我背你啊。”她指着边上快装满草药的背篓,“你背背篓,我背你。”
四祖爷哪儿好意思?
他故意逗她呢。
也是他没问清楚,见她背个背篓跑来,就问她是不是想进山采草药,唐久媳妇找他拿药就说她扯草伤着手了,于是打发她进山捡菌子,是以想当而然以为采草药是唐久媳妇的意思。
没有多想就应下了。
结果她有其他目的。
小虎山...四五十年没去过咯,他问,“咱离小虎山还有多远?”
“翻过这个山头就是小虎山了。”她看向草丛里细叶稀疏的草,“四祖爷你歇会儿,我多挖几根...”
四祖爷说了太多话,嗓子有点哑了,“能不能摘几个野果给我解渴。”
他看出来了,她熟悉山里的地形,要不是被草药分了心,他早察觉方向不对了。
“哦。”云巧握着镰刀,瘦削的身子钻进草丛,眨眼没了人影。
这时,一阵风起,树叶哗哗响。
四祖爷心里不得劲,喊她,“云巧,你别走远了啊。”
再有两年就是他的百岁寿辰,他不想死在深山老林里。
窸窸窣窣的草丛后传来她清亮的嗓音,“好。”
片刻功夫,她真兜着几个拳头大的野果回来,这果子酸,但汁水多,四祖爷问她哪儿摘的,她指了个方向,把果子剥了皮给他,自己继续去挖草根。
四祖爷:“你不吃吗?”
“不吃。”
四祖爷瞧着她。
进山后她摘了两种颜色的花儿编好戴在脑袋上,路上枝桠多,刮去了大半,此刻瞧着有点可怜。
他道,“你要是喜欢花,就在后院种,省得漫山遍野跑。”
“后院喂着鸡鸭,臭!”
老唐氏天天清扫后院,然而还是臭烘烘的,云巧说,“花也会变臭的。”
“花是香的就不会臭。”四祖爷记得山里有种红艳艳的花儿,香味宜人,让云巧种那个。
云巧蹙眉,“刺儿扎人。”
“唐钝给你种啊,他是读书人,知道怎么种花。”
云巧抬起头,眼里亮着耀眼的光,“我还要种黄色的花,紫色的花,白色的花儿...”
“都行。”
打那群不孝子走了后,唐久和他媳妇就不怎么拾掇后院,偌大的院子荒废了可惜,给她种花多好,四祖爷道,“有多的地儿给我种点草药...”
“臭吗?”
“不臭。”
“好。”
四祖爷笑了,尤其当她蹲身背他时,他笑里难掩满意,“我还能走,待会走不动你再背我。”
“好。”
要找村长并不难,服徭役的人多,远远就听到说话声儿了。
云巧走在前边,拿镰刀拨开挡路的枝桠藤蔓,以防划伤四祖爷。
四祖爷看在眼里,并不吭声。
等见着唐松柏,说完正事才感慨了两句,“墩哥儿媳妇看着粗枝大叶,心思细着呢,果真不能以貌取人。”
唐松柏还有些懵,“好好的,堂哥怎么想卖田地?”
“家里病的病,傻的傻,庄稼谁管?”
“将来大郎他们回来怎么办?”
唐大郎是唐钝的爹,村里人都这么唤的。
提到他,四祖爷就冷了脸,“丢下墩哥儿走的那天他们就不是唐家人了,是死是活跟墩哥儿没关系。”
唐钝有今天,是唐久和他媳妇的功劳。
甭想以孝压墩哥儿。
唐松柏颔首,“成,待会我就问问,叔,我能买吗?”
四祖爷道,“只要拿得出钱,谁买都行。”
唐松柏心里有了数,想问问价,四祖爷摆出副不耐烦的脸色,“好了,你先忙,我坐会再说,一路走来,我腿都快断了。”
好些年都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了。
要知道是来小虎山,哪怕山里有金子他都不来。
四祖爷找地休息的时候,云巧绕过坑坑洼洼的地,走到了新搭的草屋后。
黄氏蹲在土灶的铁锅边,铁锅冒着烟,她做着针线活。
云巧喊声娘,高兴的走了过去。
黄氏转身,见是她,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唐钝爷要我带着四祖爷来找村长。”她放下背篓,挨着她蹲下,见柴火快燃尽了,忙捡起边上的枯枝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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