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得近, 风吹起几缕碎发拂过唐钝侧脸, 唐钝这才注意她头发像经过暴风雨洗涤的花草, 凌乱又狼狈,衣服也破了, 他问, “你白天去哪儿了?”
“山里啊。”她戳着最大的十两银子,眼里漾着月光, 眉眼柔和, 唐钝纳闷:村里人为什么总说云巧丑?
她皮肤黑了点,五官普通,但绝对称不上丑。
怔神间,但听云巧问,“唐钝,你是不是嫌我离你太近了。”
唐钝:“......”没有的事儿。
云巧自顾往下说,“人言可畏, 我知道的。”
说话间, 她站起身,往门口走, “我向你请教问题, 行得端坐得直的。”
“......”这话她都会了?唐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率先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喃喃道, “我和平安也保持着距离的。”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平安, 唐钝仔细一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以为他问她去了哪儿是拐着弯打听她和平安的事儿。
他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说,“你心里有数就好。”
“我知道。”她看眼天色,“我洗漱睡觉去了啊。”
唐钝叫住她,“这银子你拿走。”
他下巴点了点桌边的银子,正是她拿回来的那个,云巧扭着半边身子回,“我给奶的。”
“她有钱,这钱你自己拿着。”
“奶不要吗?”她倒回来,想起黄氏的话,低低和他说。
唐钝不知黄氏教的,道,“你心里记着奶的好就行了,这钱你给云翔吧。”
沈云翔是个主意大的,有了这笔钱,或许能让黄氏过得好点。
云巧素来不是个扭捏矫情的,老唐氏不要,她就拿去山里藏起来,“唐钝,我哪天去镇上给你买馍馍。”
给老唐氏和老爷子也买。
“财不外露,小心遭小偷惦记,这钱你好生收着。”
“哦。”
“明早我教你梳头。”
“好。”
说是教,却没给云巧自己动手的机会,几下就给她盘好发髻,问她会不会崩太紧不舒服,云巧摇摇头,抱着盆去后院喂鸡了。
老唐氏在灶间笑唐钝,“你今个儿倒是耐心。”
唐钝收好梳子,心想,这些日子经书不是白看的。
云巧喂了鸡,就将挖来的人参晒簸箕里,让唐钝看着,别给贼偷了。
孙山长说人参贵重,能救人命。
唐钝好脾气点头,破天荒嘱咐,“你走慢些,夏天蛇虫多,小心被咬。”
“好。”
阳光艳艳,是个好天气。
孙山长他们不在,她便去了趟石屋,见门口的野果没人碰过,引来诸多蚊虫蚂蚁,她将其清理了,又去检查背篓里的粮食,至于那几封信她不那么感兴趣了,把银子藏好,偷偷摸摸回了小虎山。
西岭村的村民今早从地里挖出几具骸骨,李善和孙山长过去处理此事了。
沈来安怕她沾了晦气,不让她去。
早年间打仗,附近村民没少往山里逃命,山里有尸骨并不稀奇。
要不怎么先搬来绿水村的人分到的田地好,他们帮忙清理过被屠村的村子,据说那时候尸骨更多。
分不清谁是谁,全埋在山里的。
西岭村的消息传到这边,人们都在议论。
云巧不爱凑热闹,回黄氏住的屋,掏出李善给的舆图慢慢瞧。
孙山长说这份舆图是以山川河流为基准绘制的,粗看还行,按着舆图行走却行不通,她要画出行进路线图。
图被涂抹得脏兮兮的,辨不清哪儿是哪儿,只有她看得出来。
小虎山到福安镇的路,包括山洞位置都已经标注出来了。
只是尺寸有些不合适。
比如山脉拐角的弧度,山谷缝隙的宽度,瞧着没对,但怎么画,她不知道。
李善给了她纸笔也没用。
她正自己琢磨怎么画呢,草篷外边响起了脚步声。
很快,草帘子被人从外边撩起,她收起舆图望去,秦大牛兜着几个野果,咧嘴笑着,她喊了声,“大牛哥,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从山腰回来,给你拿野果子来。”
草篷是村民们临时搭建的,除了衙役和黄氏夫妻俩单独住,其他都是住的通间。
男人们一间,女人们一间。
省事得很。
秦大牛掀开衣角,露出衣服里黄杏杏的果子,“甜的。”
云巧瞅了眼,没上前,“我吃了饭来的,大牛哥你留着吃啊。”
村民们带的食物不多,像曹氏顿顿盯着她爹娘碗里的,云巧道,“还要干很久的活才能回家,你省着吃啊。”
秦大牛笑容更灿烂,走近了,慢慢蹲下,眼光绿幽幽的,“我那还藏着有,这是给你的。”
云巧还是那句话,“我吃过饭了。”
“再吃点。”
云巧摇头,“不行,顿顿吃太多会撑大肚子的。”
她刚到唐家,顿顿吃两碗米饭,还吃鸡肉喝鸡汤,她娘说那样不好,肚子撑大了,以后顿顿都要吃那么多,稍微吃少点就会难受。
“不会。”秦大牛的目光下移,落在她衣服遮挡的肚子上,舔唇道,“肚子大不是撑大的,是有孩子呢。”
春花肚子不争气,嫁给她这么久也没动静,云巧身形单薄,但底子好,嫁给他的如果是她,这会儿肚子该鼓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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