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来安震惊,“四两银子?”
家里四头猪也卖不到这么多钱,沈老头是将猪的损失算他们头上了?
他摇头,“不,我们不分家。”
沈老头叹气,“这是你娘的意思,她这些年骄傲惯了,巧姐儿扇她巴掌,传出去她面子往哪儿搁,巧姐儿在唐家说得上话,你让她想想法子吧,左右要等云山成亲后再分家,你们时间凑钱。”
至于不给钱就卖了他们的话沈老头没说,毕竟父子一场,他不想落得铁石心肠的名声。
沈来安坐在凳子上,握着刀的手打着颤,眼眶浮起水雾来,“爹是要逼死我们呀。”
四两银子,卖了他都不值这个数。
沈老头心有不忍,强迫自己别开脸去,只见亮晃晃的门口,少年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嘴角含着轻蔑的笑,“四两银子,奶真是好算计,一个人一两,我没说错吧。”
曹氏的确如此说的。
沈老头尴尬,“要不是你闹分家,你奶何至于如此,唐家邀请你们初二过去吃饭,你开口借钱的话,唐家不会不给。”
他不是傻子,沈云翔捉到山鸡野兔不拎回家,全拿去讨好唐家,势必料到有这天了。
“你好好想想吧。”
沈云翔轻哼,“那就让奶把我们卖了吧,我不信哪个人牙子能出四两的高价,妮姐儿不在家,她的身份文书可卖不起价。”
四个人,四两银子,沈来安后知后觉回味过来,眼里泛起涟漪,“爹,娘是想卖了我们吗?”
“是。”曹氏揉着鸡蛋,盛气凌人的站在屋檐下,“你要体谅我和你爹的难处就想办法凑钱,真卖了你们,你们就没好日子过了。”
小曹氏站在曹氏身侧,嘴角噙着浅笑,沈云翔看得碍眼,“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奶既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便不活了,大堂哥别想成亲。”
“你要做什么?”
“新堂嫂进门的那天,我就跟我爹娘吊死在门口,看哪家姑娘敢进门。”沈云翔眼里发了狠,“娘你知道我的,说到做到。”
“你....”曹氏支支吾吾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曹氏从容道,“翔哥儿你性子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可得为你姐着想啊,她好不容易去唐家过上好日子,你带着你爹娘吊死,她脸上就有光了?往后只会被人唾弃成不孝的人。”
沈云翔面不改色,“她人傻,不懂那些,再说我人都死了,哪儿管得着那些,大伯母,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知道,以前巧姐儿在家,处处看你脸色,我不是,大不了鱼死网破,左右巧姐儿嫁了人,我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
沈云翔狠起来是样子曹氏是见识过的,当初,就因沈云山打了巧姐儿,沈云翔硬生生要撕下云山一块肉来,被她们拽开后,沈云翔趁着云山夜里如厕,直接将云山揣进了粪池里。
这人性子阴沉,狠辣无情,小曹氏心里有些慌。
跟刘家这门亲事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若再生变数,云山恐怕不好娶媳妇了,难不成要学沈来安,花钱买个媳妇回来?
小曹氏坚决不同意。
事情陷入了僵局,曹氏要钱,沈云翔宁死不给,小曹氏思来想去,怂恿曹氏去长流村找唐钝。
唐钝是秀才,如果被人知道岳父岳母被卖,他的名声也就没了。
沈云翔不肯给钱,唐钝自然会给。
于是过年这天,小曹氏和曹氏又敲响了唐家的门。
云巧在唐钝屋里看书,唐钝特意给她买的《草本集》,里边的字她不认识,但画着各种各样的花草,且色彩分明,有些是山里见过的,有些陌生得很,她便问唐钝。
唐钝耐心地教她认。
除了花草的名字,还有习性以及功效,不过她不识字,也就认个名字,正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她唤唐钝,“唐钝,你去开门。”
唐钝朝外瞅了眼。
上个月,老爷子请人将院墙推了砌过,透过格子的泥墙,唐钝认出是曹氏,搁下笔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只见云巧举起书,指着花瓣繁复的花问,“唐钝,这是什么花?”
“红牡丹,西州没有。”
“哦。”云巧放下书,脑袋生垂下,慢慢数花的花瓣,唐钝心下摇头,转过身,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院墙上贴着云巧买来的红色窗花,积雪堆在墙头,瞧着别开生面,他拉开门,冷冰冰道,“两位来有什么事吗?”
锋利如刃的目光刺得曹氏遍体生寒,要不是小曹氏扶着她,恐怕就掉头回去了。
“巧姐儿呢,我找她。”
唐钝双手拉着门,只留出他肩宽的缝隙,加上他生得高,挡着视线,曹氏根本看不到院里的情形,还是小曹氏眼尖,透过墙上的格子瞥到东屋里的身形,“娘,巧姐儿在屋里看书。”
曹氏挺起胸膛,端出强势的嘴脸,“叫巧姐儿出来。”
“大过年的,两位要是来寻晦气,别怪我不留情面。”他眼睛眺向前边茅草屋,眼底冷若冰霜,“只要我吆喝声,你们进得来就出不去了。”
村里亲戚众多的人家都这般有恃无恐,绿水村有户人家花钱买媳妇被骗了,上门讨说法,结果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原是一村子的人都出来帮忙打架,据说要不是他们机灵跑得快,约莫都回不来了,这也是曹氏忌惮唐家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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