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奶奶听说可以拍遗照,马上扭头往外走,“我回去换一件衣服就过来,你别走啊。”
元锦大声回她,“不走。”
趁着隔壁奶奶回家换衣服,她给爷爷奶奶又拍了几张合影,打开打印机把先前拍的照片打印出来。
爷爷奶奶像孩子一样围在边上看着,看到他们的合影打印出来,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爷爷奶奶很上相,怎么拍都好看。”元锦笑着夸他们,转头打印遗照。
背景的颜色很深,她原本想直接打印彩色的,想到奶奶是不想儿孙麻烦才提前拍,又改成黑白打印。
爷爷奶奶看到自己的遗照,沉默片刻后,拿来一个信封仔细装起来,找来笔颤颤巍巍写上遗照两个字。
元锦别过脸看向远处,尽量不泄露自己的情绪。
她从小就没感受过任何来自长辈的关爱,没有感受过这种无言的,却又浓厚的亲情。
说实话,她很羡慕。
“我们家两个孩子都去当兵不回来,他们每次回来都要过好几年,我们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奶奶仔细收起遗照,跟元锦解释道,“如果我们真走了,他们赶回来就不用太麻烦,什么都是现成的。”
元锦闷闷点头。
所有照片打印完成,隔壁奶奶也换了衣服过来,还给元锦带了自己家种的水果。
元锦给她拍了一张遗照,又拍了几张在奶奶家院子里的生活照。
很快,隔壁奶奶也拿到了自己的遗照和生活照,笑呵呵地跟爷爷奶奶说拍的好,把自己拍年轻了。
元锦收拾好相机和打印机,想想又停下来,打断奶奶的话,说,“奶奶,要不你问问村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要拍,我可以帮他们拍。”
“我帮你问问。”奶奶笑着掏出口袋里的老人手机,挨个打电话。
元锦把相机放下,回车上检查打印照片要用的相纸和墨水够不够。
她带着这些东西,原本是想遇到好看的风景就打印出来,准备出一套明信片。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奶奶家的院子里来了十几个爷爷奶奶。
他们都上了年纪,进门就问是不是真的能拍遗照,不用花钱,拍完就能拿走。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们开始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互相帮着看头发有没有乱,帮着整理衣服的皱褶。
元锦重新挂上背景布,一个一个帮他们拍。
忙到天黑,她也不记得自己拍了多少人,打印了多少照片。爷爷奶奶们送给她当报酬的鸡蛋、水果、饼干,放满了一筐。
“晚上先住一晚再走,女孩子一个人上路开着车也不方便。”奶奶往厨房的方向指,“你爷爷把晚饭都做上了,马上就能吃。”
今天一天她都在忙,不止在家里拍,还跟着去了各家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村子,估计累坏了。
“好,我今晚住下不走了。”元锦收起相机,和奶奶一起坐在廊檐下等爷爷做饭。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在外打拼,大部分都在江城买了房子安家,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一趟。
也有像奶奶家这样,孩子都去当兵的。
这些老人年轻时没多少机会拍照,上了年纪儿孙个个都有智能手机,却没人想起来给他们拍照。
拿到照片时的灿烂笑脸,特别感染人。
吃过晚饭,元锦把白天拍的照片整理出来,设了一个新的文件夹——笑脸。
等她回江城就开一个新的主题:爱。
因为爱着孩子,他们一次一次承受着离别和思念之苦,默默等待团聚的日子。
他们伟大又沉默。
……
在村子里住了两天,元锦继续上路。
送去参加摄影大赛的照片,她还没确定要送哪一张。
开着车在路上跑了一个小时左右,她看到天空中掠过去几只没见过的鸟,想起附近有个水库,马上调转方向盘开进水库边上的村子。
她开始摄影以来,还没拍过动物。
水库边上的村子距离县城有点远,村子里的房子都很新,不少房子修的跟江城的别墅一样漂亮。
也有一些低矮的泥房年久失修无人居住房。
一边是好看的现代别墅,一边是破败的泥房,元锦来了兴致,找地方停车下去,打开相机镜头边拍边往村子里走。
经过村委会前立着的石碑,她停下脚步仔细看石碑上的文字。
这一块扶贫功勋碑。
她看着一年又一年的人均收入数字,看着这些数字后面记录的扶贫工作,心底满是钦佩。
难怪同一个村子,新别墅和旧泥房会如此界限分明。
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感谢那些扶贫干部。
元锦后退两步把石碑拍下来,回头去拿无人机拍村子的全景。
无人机升空,很快引来村干部询问她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水库是县城的饮用水源之一,村民的警惕性非常高,尤其是突然出现外地陌生人。
“我是摄影师,看到你们村的别墅很漂亮忍不住进来拍照。”元锦收回无人机,礼貌道歉,“对不起,如果不能排的话我马上删除。”
“能拍,能拍。”村干部听说她是摄影师,脸上顿时绽开大大的笑容,“我们村委有历史照片,你要不要看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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