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所门外停着三辆中型货车, 司机和装卸工人正在往里边搬设备。
这些设备从包装上看,有心电监护仪,有心电图机, 还有心脏彩色多普勒等等,一家小型社区医院所需要的设备, 几乎都送了过来。
元锦从车上下去, 拄着拐杖进了卫生所, 发现地方都不够摆这些仪器, 隐隐头疼。
卫生所就三间屋子, 一间是药房一间是B超室,剩下一间是接诊室。
她和邱亚楠都不住卫生室, 村民来看病她们不在就打电话,因此没想着要扩建。
镇上的卫生所不缺设备,缺的是医生。
基金会跟省卫健委的合作, 目前在谈的问题, 就是如何增加乡镇卫生所专业医生人数。乡镇卫生所承担的是普通病症的诊疗处置工作, 缓解市区医院资源紧张的局面。
有专业医生坐镇,百姓会选择就近就医, 避免小病耽误成大病。
“司机说, 这批设备是别人捐给我们卫生所的。”邱亚博抱着醒过来的孩子走到元锦身边, 哭笑不得的语气,“设备没地方放,我回头跟村委申请下, 把隔壁的三间空屋子也要过来,全部打通?”
卫生所有了设备,附近七个村子的村民看病做检查,很方便很多。
主要是这些设备镇上的卫生所都有, 有些设备还是新的。
“也行。”元锦看了看醒过来的小家伙,一名四十来岁的男人拿着单子走过来,迟疑开口,“你是牧元锦牧医生?”
“我就是。”元锦低头看向他手里的单子,笑道,“这是送设备的人让你给我的?”
“对。”男人脸上浮起憨厚的笑,“需要你签字确认接收,不然我们拿不到运费。”
元锦弯着唇角拿走单子看了眼,在需要签字的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给你的信。”男人把信给她,扭头数了数设备的数量,彻底放松下来,“全部搬完了,要是不用我们帮忙搬到仓库,我们现在就收队回去。”
设备堆得到处都是,站的地方都很挤。
“不用挪,辛苦你们了。”元锦接过信,认出苏明徽的字迹,黛眉微扬。
苏明徽和闻君庭被她赶走后,在国内待了半个月左右就出国返校,怎么忽然送过来这么多设备。
送走司机和装卸工人,元锦跟邱亚楠说了下宫外孕女生的情况,接过孩子坐到轮椅上,“男生说学校没有教他们任何的生理卫生课,他们不知道怎么避孕。女生已经流产三次,手术切除了一侧卵巢。”
“早几年确实没给学生上过生理卫生的课,现在是从小学就开始上。”邱亚楠也坐下来,止不住叹气,“这里的很多常识,都跟我们认为的不一样。望楼村的事,我们觉得报警是正确处理的方式,村民们会觉得不过是一个孩子,捡回来养就行。”
法律观念淡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跟大环境有关。
附近几个村子没有哪家说不想生儿子。家里全是女儿的家庭,入赘的女婿如果不够强势,很难争取到属于自己的利益。
而且也很容易被村里人排斥,你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搞破坏。
养鱼给你下药,种田给你放干水,种水果给你半夜摘光。没有监控没有人指证,警察也查不来什么,积怨也越来越深。
扶贫工作开展后这种情况正在慢慢减少,但还是有。
“望楼村的事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元锦认同点头。
整个村子几百口人,几年时间没人想过要去报警,村委干部也没有觉得这件事不对。如果一开始就有人报警,那俩赌棍不可能活跃这么久,就不会有孩子被贩卖、被遗弃。
“最重要的是经济基础,大家生活过的好了,才会有余力想别的。”邱亚楠扬起笑脸,“村医不是那么好当的,要不是学校有要求必须打疫苗,村里得有一半以上的孩子不打。”
“看来我们的工作任重道远。”元锦也笑,“这会没什么事,你去忙,我留在这就行。”
还有两个多月稻子秋收,她租了不少的地种稻子,这会得去除草除虫,还要引水防止水田太干影响产量。
“那我走了。”邱亚楠有些不好意思,“有事你打我电话,我的手机不静音。”
元锦含笑点头。
邱亚楠走后,她逗了会怀里的小家伙,招呼王伯进来把孩子交给他,拿起桌上的信拆开。
展开信笺,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
致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元锦,当你收到信时,我的判决应该也快下来了。你一直说,希望有一天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去当一名无国界医生,去救死扶伤。
别人或许无法理解你,放弃好工作去当村医的选择。但我知道,你正在朝着自己的理想,脚踏实地地迈进。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同路人,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跟你分道扬镳,也很抱歉,我们的友情到此为止。
祝愿你在奔赴理想的路上,一帆风顺。
这些设备或许起不了太多的作用,我仍然希望它们在你的手里发挥效用,去挽救更多的生命……”
信是陈悦宜写的,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判刑,也知道自己出狱后不会再当医生,因此写了这封信。
设备也是她送的。
陈悦宜从苏明徽的口中,得知她决定留在文岭村当驻村村医的事,委托苏明徽采购了这些设备,特意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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