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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策动作一滞。带着几分无奈地浅笑了一声,终是松了手。
    江音晚赶紧如释重负地缩回手。
    干燥温热的大掌,循着夜明珠暗昧的光,捧住了她的小脸。四指停在她的颈侧,拇指指腹轻轻抚上她的眼角,似在摸索她是否流泪。
    随后,大掌移到她的肩头,扳着她的身子,将二人调转了方向。
    裴策转为仰躺,一臂环着江音晚的腰背,迫使她侧身,娇柔身躯半斜着,伏在他半边胸膛。
    压在纤薄腰背上的手掌,流连抚弄。似是安抚,却又不尽然。
    那手下力度,比安抚更重一些,只正好不至于叫人觉出痛意。与其说抚,不如说摁,五指细细碾过每一寸腰背肌肤,几乎似欲摸清她的骨骼脉络。
    一遍一遍,慢条斯理。看似从容疏懒,其间却多少透出隐忍克制。仿佛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却更像饮鸩止渴。
    江音晚在这漫长的抚弄中,不由犹疑着,询问地唤他:“……殿下?”
    裴策淡淡“嗯”一声,随口道:“太瘦了,该多吃些。”
    江音晚在幽暗微光里凝了他几眼,终究慢慢放松。困意漫卷上来,她渐渐入睡。
    裴策却是彻夜难眠。
    *
    是夜,禁宫之内,承香殿。
    错银云鹤纹铜香炉上,袅袅轻烟静静飘溢出来。那点香气,被殿内更重的暗靡气息掩盖。
    无灯相映,唯有窗外淡月如纱,轻笼下来。
    映着这一点月色,靡颜腻理的美人撩开床幔。赤足落上绣毯,阒然无声。
    她那一身雪白肌肤,竟遍布乌青。膝头破了皮,渗出猩红。手腕上更有被勒缠所致的淤痕。
    她轻手轻脚,不发出一点动静。却突然从身后的床幔内,滚下来一枚小铜球。状如铃铛,内部镂空,不知注了什么东西,落到毯面上犹在隐隐震颤。
    美人赶忙蹲身捡起,掌心触到铜球外头包裹的湿,动作轻轻一滞,眉宇间浮上隐忍的痛苦,几欲将之远远扔去。
    最终却只是谨慎地望了一眼床帐之内沉睡的皇帝,确认他未醒来,又将这枚小铜球轻轻放回帐内。
    她朝外头打了一个手势,很快有一名宫人同样静默地入内,是她的心腹。她眼神示意,宫人便无声端起那香炉,知道该悄然处理掉其中香料和香灰。
    宫人迈出寝殿前,回头望她一眼,目光中有着痛惜,以口型唤了一声:“昭容娘娘。”
    人皆道柳昭容得宠,皇后也说,“柳昭容深得圣心,能让陛下解忧一笑,比什么都要紧。”
    殊不知,她是如何“深得圣心”,又如何“让陛下解忧一笑”。
    柳昭容朝宫女回望,撑出一点笑意,其中滋味凄然。她太清楚所谓盛宠的真相,陛下根本只拿她当一个取乐的玩意儿罢了。
    然而她不但要忍受,更要逢迎。
    柳昭容膝下无子无女。后宫中人有时谈起她,会语带酸意地感慨,她离了陛下庇佑,便再无倚仗和指望。
    却无人知,支撑着她的,是另一桩希望。
    第18章 骑 “表兄。”
    雾紫越罗帷幔将日光滤得如月影般温柔。江音晚迷迷糊糊醒来,先唤了一声“青萝”,慢慢将惺忪的睡眼睁开。
    发觉自己并非如往常一般平躺着,而是侧卧,斜身半趴着,怀里被塞了个绢地乘云绣的软枕,隐隐的龙涎香气。
    长睫眨了眨,这才恍然清醒,想起昨夜的事。嫩白的葱指,无意识在怀里的软枕上揪了两下。
    进来的并非青萝,而是秋嬷嬷。
    青萝还是个未经事的小丫头,秋嬷嬷不放心。她命捧着洗漱用物的婢女们都暂候在落地罩外,自己轻轻走近,撩起重重罗幔。
    秋嬷嬷看到帐内江音晚正翻身坐起,先不着痕迹瞧了一眼她的寝衣。江音晚素来睡相极佳,醒来寝衣犹齐整,此时却稍见凌乱,不过许是睡姿的缘故。
    她的视线,又移到江音晚露在寝衣外的小片肩颈肌肤,未见什么痕迹。不过她仍心存疑虑,再仔细打量江音晚的面色,亦是寻常。
    秋嬷嬷的心,放了大半,还有小半思忖着稍后整理床铺时翻看一眼。
    她本以为,太子终于将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小姑娘据为己有,大约早已将人吃拆入腹。这些日子下来,才知并非如此。
    “姑娘可觉有什么不适?”秋嬷嬷试探地问询。
    江音晚并未听出嬷嬷话里的意思,轻轻摇一摇头:“已无不适。昨晚我梦魇,叫嬷嬷担心了。”
    秋嬷嬷慈和地笑笑:“姑娘没事就好。这段时日还需注重保养精神,舒缓心绪。”
    江音晚乖乖点头。秋嬷嬷朝外间打了个手势,传服侍梳洗的婢女们入内。
    裴策这日未再过来,但差人送来了一枚平安符,让江音晚压于枕下。
    周序捧着那道平安符,躬身向江音晚道:“这枚平安符是由穆定方丈开光,太子亲自到保国寺求来的,足见殿下对姑娘的上心。”
    江音晚想起裴策的确说过要去一趟保国寺,不过她记得,裴策是从来不信这些的,许是派人去了一趟,已足够叫她意外。对周序的奉承,她只是浅笑。
    许是平安符与罗太医开的药果然有效,江音晚的梦魇,仅那一夜,此后几日便未见发作。
    只是总睡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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