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动,旺儿贴着马车车身与里头人商量:“殿下还去佛印寺么?下了好大的雪,路面都结了冰,雪已三尺深,估计还得接着下,佛印山又那么高那么陡,估计晏小姐不会去了吧。”
男人敛着眼眸:“她会的。”
像晏汀那样信佛念佛的人,哪怕是刀山火海,她怕是都会去一趟吧。
第60章
天还未亮, 白芷开始忙活了,今日除了要去佛印寺看望嘉兴公主,还要一事要做, 那就是替晏母庆祝冥寿, 晏汀写了不少福纸,打算带到佛印寺前去烧化,所以在去之前, 焚香沐浴必然少不了。
窗外盈雪, 白芷去到床榻,揭开窗幔,便瞧见一张欺雪压梅的女子, 她睡得正惬意, 无意间吐露着香甜, 白芷瞧了不禁心里触动,用手拍拍晏汀的肩膀:“小姐,该醒了,佛印寺离这儿远,路面打滑,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早些去的为好,不然夜里都回不了。”
白芷手脚麻利, 伺候晏汀沐浴时,又命人在一旁给她今日要穿的衣服用香草熏了熏, 这已经是第三日焚香沐浴了,不可谓不虔诚。
晏汀半睡半醒的就已经上了马车, 她猛的被一震动吓醒, 醒来时人懵懵的看了一眼白芷, 大概是睡糊涂了,所以开口问了一句:“这是哪儿啊?”
白芷乐:“已经出城啦。”
窗外的被雪压折的枯草,一眼望过去,一片雪白如画,只是白芷怕她感染风寒,只让她看了一会儿,就无情的把帘布给放下了。
晏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异样。
“怎么了小姐?”
晏汀摇摇头。
其实也没有怎样,只是方才看见满地白雪堆积时,忽然就想起来了那日万寿山上,她赤.身裸.体的裹在狐裘里的画面。
出城门时,守城卫哪怕是看了出行令牌,还是揭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当时白芷用面纱给晏汀挡着脸,她现在不是朱夫人,也算未出阁的女子,不见外男。守城卫看了二人两眼,这才抬手放人出行。
白芷纳闷:“今日这是怎么了?往日不是看了令牌就可以了吗?怎查得这样严。”
马夫扯着嗓音回道:“二人小姐怕是不知道吧,今日可是武举的最后一堂考试,陛下大概是怕出了什么岔子。”
“原来如此。”这下白芷明了了。
守城卫目送马车出城门后赶紧叫手下过来:“你,去一趟瑾王府。”
“是。”
守城卫未到瑾王府适逢在半道上遇见了正寒梅踏雪而来的邵准,他一身乌貂,迎面矜贵,只是一阵风过处,就看得人心神荡漾。
小将追上去喊:“瑾王殿下,瑾王殿下,方才晏小姐出城了。”
疾风驰过洛阳城,西天那块仿佛泄了光,霎时竟呈五彩之色。
只是邵准走的并非通往万佛印山的大路,而是由小径穿过沿护城河翻山越岭而至。
白芷还是不放心晏汀独自一人拎着福纸上山,一定要跟着:“小姐,就让白芷跟着您一起上去吧,否则您怎么吃得消啊。”
晏汀接过行囊:“我自己上去就成,以前在岭南我也时常登山采药,冬日里爬过的山可比这厉害多了,哪里就累死我了。”
“可是……”
“好了。”晏汀挥手告别,“你进马车里等着吧,外面风雪大,可别冻着了。”
说罢,晏汀提着包裹,一步步爬上石阶,这石阶一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层,若春日来看,石阶上还有些许青苔,眼下虽没了青苔,可冰雪铺了满地,行至一处少宽阔些的休息亭时,晏汀抬头望这石阶,只觉异常壮观,犹如登天的天梯,怎么也望不到头。
稍歇息,她骤然发现,这石阶上已经有了人的足迹,看脚印的大小,估计是身形庞大的男子。
男人上山礼佛?还是在这大雪风飞的冬日里?可真是稀罕!
晏汀来佛印寺不下数回,看到底多数是女子前来祈福,一般是见不到男子的,有是有,毕竟大燕的男儿一个个铁血铮铮,似乎都不怎么信佛,所以在看到脚印时,不免有些惊讶。
这脚印只有上山的,大概他还没有下来。
耗时三炷香,晏汀终于至寺前,可寺里空荡荡的,就连平时负责清扫庭院的小和尚也不见踪迹,看样子是偷懒去了,她在寺庙门口拜了一下,紧接着迈过门槛往里走,摆放释迦摩尼金像的大雄宝殿亦是冷冷清清,她自行去取了香来,就着大雄宝殿内的香炉点燃,置于法器之中,然后诚心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念叨。
“求佛印佑信女早日得偿所愿。”
紧接着三叩首。
她每次来看望嘉兴公主时,都会先来此处烧几柱香,今日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替亡故的晏母烧福纸,以求来世福报。
她将写了数日才完成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张金刚经一张张置于香炉里,犹记得她第一次来这里就是为求佛祖护佑晏母可以消灾去苦,故地重游,难免感怀。她低声哽咽:“阿娘,也不知你现在如何了,汀儿每月勤善布施,不知有没有用处。”
求佛有用吗?如果有用,晏母也就不会病逝了,如果有用,她也不会在洛阳造此劫难。
念着晏汀不禁落泪:“信女一生与人交善,从未做过亏心事,可到头来呢?丈夫背信弃义叫我委身于卑劣小人,害我有家不能归,只得在别人的庇护下得以偷生,如果你听见了信女的话,就请帮一帮信女,信女下半辈子便在这佛印寺伺候您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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