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缘总算听出些门道来,没好气道:“你这是教唆挑拨哩,想分化势力何不自己去做,却要假借他人之手?”
“人贵在有自知之名,一把老骨头,再争也争不了几年,佛宗院上位僧人皆年事已高,由于教宗太过专权,年轻一辈少有能当大事者,而暗宗十数年如一日,我与药德鬼老、贤诚圣老尽心授业,教予弟子的绝不仅仅是嗜杀之道。”
一派双分,明暗冲突,这倒是引起了善缘的兴趣,但只有旁观者才有看戏的心情,薛支一日不出泥潭,她就一日不安心。
“你们内部的矛盾,不要拖我大哥下水。”
“撇的干净,他两脚还站在浑水里呢,何需老衲去拖?”释剑佛老也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见薛支视线移转,落在善缘面上,神色间似有迟疑, “干嘛?你舍不下这女娃娃?”
“是,舍不下。”薛支这回倒也坦诚。
善缘心头窃喜,与他眼神相对,凝望许久,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哥,你挺住啊,回去咱俩就没戏了,你答应过要娶我的呢,就算是不娶吧,至少能时时在一起,天天对着我总比对着一群秃驴有意思吧。”
释剑佛老又吹起胡子:“臭丫头,我可都听到啦!别在老和尚面前眉来眼去,丢不丢人。”
善缘拉着眼皮对他做个鬼脸,不着痕迹地与薛支拉远了距离。
释剑佛老看向薛支,问道:“怎样,好徒儿,让为师听听你的意思。”
薛支道:“你把我缚在此处,除了让你顺心我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不然。”释剑佛老一摆手,“做同样的事情,心意不同就会产生不同的结果,我问的是你内心真正的抉择,而不是迫于无奈,随时有可能转变方向的虚假应对。”
善缘暗笑这老儿滑稽,嘴上都说出来了哪还算心里话,但想归这么想,也对薛支的答案很是紧张。
回暗宗,他兄妹俩必散,前面辛辛苦苦绕了多少弯路,若最后是这种一拍两散的结果,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52章 人生的乐趣
善缘此番下山,最终目的就是要带薛支回山,让他摆脱佛宗院的控制。
他嗜杀,就让他远离杀戮,他无情,就让他动情,他不懂生活的乐趣,就带着他去看去听去找乐子。
不过好像是太过一厢情愿了些,原来他不是普通的赶死鬼,是有资本搅混水的那一类。
想想也是,他精通佛理又写的一手好字,说是为了克制杀性,但能耐心教他这些,就不会单纯的只是要他去杀人。
释剑佛老对他说话处处用心,说的好处也很实在,不是空口白牙说大道理。
有些人胸怀大志,有些人追名逐利,不知道薛支有没有那个雄心。
释剑佛老要他舍弃俗世——为着日后风光,回头兴风作乱。
善缘希望他弃剑归田——为着日后踏实,不如当个顺民。
二选一是个难题。
薛支不傻,所以他绕开这个话题,直接要释剑佛老开条件。日后那是日后,眼下还是保命要紧,两只受伤的兔崽子当然拼不过道行高深的老狼精,不让他讨到好处,说不定他俩就永远呆在石窟里等着化白骨了。
释剑佛老见薛支释出诚意,也就不再进逼,反正人在掌握中,有二十多年的教化当底子,鲸吞蚕食,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便爽快的替他松绑解穴,乐颠颠的出去泡温泉。
善缘道:“趁他不注意,我们开溜吧。”
薛支笑她异想天开:“他敢放我们二人独处,就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元气损耗过甚,你也受伤不轻,真与他冲突起来,讨不到便宜。”
善缘歪头打量,发现他死寂的双眼又恢复了明亮,炯然有神,一改之前的疲懒,心里阵阵发酸:“大哥,你是不是下了决心要回暗宗?”
薛支盘坐下来与她面面相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善缘蹙眉道:“佛宗院跟咱有仇,你不记这个仇那是你的事,生活环境使然,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我得记,你要是回去,我就跟你断绝兄妹关系,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薛支失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善缘跪着挪到他身旁,把头发撩到一侧用手梳理,嘟着嘴道:“你才不受我威胁呢,你看,你跟我在一起总是心不在焉,被你师父讲两句就有精神了,我前面做那么多事,不就全白费了?”
薛支偏头瞧她满脸斤斤计较的小神情,不觉兴味盎然,伸手捞起一缕发丝在指间把玩:“他教了我二十来年,照理说,让你白费比让他白费损失少。”
善缘瞪着眼睛鼓起腮帮,拉过他手上的头发:“不能这样来比较,我对你是实心的,他对你是别有居心的,当然我对你比较有好处,你别听他说得天花乱坠,回去说不定会被大刑伺候呢,到那时,你就会想念跟我到处游山玩水的好日子了。”
“的确,任务失败、违背门规,是要受刑。”
善缘一愣,见他满面严肃,不觉开始忧心,“如果,我说如果啊,大哥,你要是真回去,他们追究起你的过失,按照你们那儿的规矩,会受什么样的处罚?”
薛支思忖片刻,“大概……是石刑吧,以剑石贯穿四肢,钉在岩石之上受七日曝晒,再以卤水盥洗伤口,如此反复,刑满七七四十九天还需再受杖责,很少有人能熬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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