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禛知道,她这是给陆皇后上眼药呢——既然你不让我看,我就不给你痛快。
她转了转手腕上难得一戴的金镶玉镯子,欣赏着镂雕的精致云纹,只当听不见。
陆皇后的眉头果然皱了起来,“妹妹不说,本宫也心烦着呢,死的是厨房里的人,出了事就是大事,确实不能等闲视之。虽是过年,但本宫还是还是把消息递到皇上那儿去了,我们听信儿便是。”
她这么一说,唐氏的小家子气便显露无疑,落了下乘。
唐氏道:“是么。那就好,省得出了乱子,咱们妇道人家收拾不了局面。”
“安顺郡王到。”大殿外面的小太监高声唱道。
安顺郡王景缃炎,行十七,虽有王府,但因尚未婚,被叫进宫一起过年。
“十七见过皇后娘娘。”景缃炎进来了。
陆皇后朝他招了招手,“小十七怎么才来,不必拘礼,快过来坐。”
景缃炎便也不拜了,跟唐氏和秦禛打过招呼,又道:“娘娘,皇上说人死了总要死个明明白白,臣弟领命彻查此案,恳请娘娘和十三嫂协助。”
他见唐氏直勾勾地看着,只好又加了一句,“恳请皇贵妃协助。”
陆皇后看向秦禛,笑道:“那敢情好,辛苦小十七了。”
秦禛站了起来。
陆皇后抓住她的手腕,说道:“辛苦弟妹,辛苦妹妹,大家一起走一趟吧。”
几个人先后出了月华宫,往御茶膳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大庆的御膳房,分外和内两大部分。
外膳房,也叫御茶膳房,负责宴请大臣时的席面、茶饮,有时还为值班大臣预备膳食。
内膳房负责皇帝和嫔妃的日常餐饮,嫔妃和皇上的是分开的,各自为政。
死的是个外膳房的小厨子,一个专门做点心的中年男子。
管事太监说,此人这几日心情不宁,据说与家人发生过争执,想不开,这才在值班的时候上了吊。
事情简单,也不危及皇宫内院,是以管事太监并没有当回事。
陆皇后也是如此,她之所以报告上去,只是怕唐氏小题大做,跟建宁帝告黑状,仅此而已。
一行人一直向东南,从景运门出去,就是御茶膳房。
这是一处单独的院落,大门敞开着,还没到门口,秦禛就见两个管事太监迎了出来。
这二人一高一矮,均肥头大耳、眼透精明,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陆皇后打断了他们,淡淡道:“闲话就不要说了,先办正事吧。”
景缃炎试探着说道:“不然,先看看尸体吧。”
高胖太监道:“王爷来得正好,咱们正要把尸体送出去呐,就在那边,请。”
景缃炎迈了一步,又停下了,“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就留步吧。”
陆皇后有些犹豫。
唐氏道:“昭王妃能去,本宫也能去。”
陆皇后眉头微蹙,“那就一起吧。”
秦禛劝道:“尸体很恐怖,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还是不去的好,且不说怕不怕,晦气。”
唐氏呛道:“本宫同样出身将门,还怕死人不成?”说完,她挑衅地看了陆皇后一眼。
秦禛无奈。
陆皇后道:“本宫虽然出身将门,但着实害怕,就不同大家一起了,本宫去库房走走。”
景缃炎拱了拱手,“好,我们看完尸体就来找皇后娘娘。”
他和秦禛跟着高胖太监往跨院去了。
矮胖太监引着陆皇后去库房。
唐氏挑衅了个寂寞,却不肯自扇嘴巴,只好赌气跟了过来。
尸体在院落的最后一重,用棉被盖着,停放在一块木板上。
景缃炎在离木板还有一丈远的地方住了脚,盯着露在外面的头发看了好一会儿,颤巍巍地说道:“打开吧。”
两个小太监上了前,一人拎一角,把被子掀下去,堆到后面去了。
唐氏连退数步,双手死死抓住陪在她左右的两个大宫女的手——两个大宫女的脸上皆露出了忍耐之色。
景缃炎走到尸体侧面,扭头看一眼尸体的脖子,然后飞快地扭回来,看向另一侧。
隔一会儿,抽筋似的再看向尸体,再马上看向另一侧。
这就是一个孩子,对死亡的人感到好奇,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秦禛在心里笑笑,从另一侧上去,走到尸体旁,对其脖子上的勒痕做了一番检查,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一,伤痕是生前伤。
二,缢沟前面深,两侧渐浅,最后交叉,这是吊死的表征。
三,尸僵遭到过破坏,但又重新形成了——在四到六个小时内,被人为地破坏尸僵才能如此。结合管事太监的表述,死者死亡时间在子时和丑时之间。
景缃炎见秦禛无比镇定地检查尸首,胆子也大了,他走到她身边,小声问道:“怎样,是自杀还是他杀?”
秦禛指了指脖子和脸,“单从这两处判断,确实是自杀。”
景缃炎松了口气。
秦禛又道:“但现在下结论未免太过草率,还得检查一下身体情况。”
她一边说,一边解开了死者的腰带。
唐氏冷哼一声,鄙夷地看了秦禛一眼,转身就走。
景缃炎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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