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抬肩舆的小厮问道:“周管家,娘娘这是瞧咱们不上吗?”
周管家道:“胡说什么,娘娘只是不想让你们受累。”
另一个小厮问道:“真的假的?”
周管家踹了他一脚,“老子有必要骗你吗?”
回到三昧院时,秦禛的鞋子袜子都湿透了,脚下冰凉,一进大门她就加快了脚步。
“怎么不坐肩舆?”景缃之的声音从正堂门口传了过来。
“我还年轻,等老一些再坐。”秦禛委婉地说道。
景缃之沉默片刻,“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本王养的这些人都是给月银的。”
这话很有道理。
秦禛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像灰姑娘,与豪门种种隔着一道深沟。
她决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主要是坐了一天的车,只有这一段路可以走一走。”
她看到景缃之了。
他站在灰沉沉的回廊里,穿着一席大红色锦袍,是这个院落里唯一的亮色。
景缃之朝她笑了笑,“王妃辛苦了。”
秦禛道:“多谢王爷体恤。”
“应该的。”景缃之待她过来,也转了身,同她一起穿过正堂,进了起居室。
起居室里烧了火墙,炭盆里的炭又红又亮。
秦禛让琉璃倒些热洗脚水,她自去里面换衣裳。
景缃之在躺椅上躺下,一边练习飞刀,一边问道:“案子怎么样了?”
秦禛道:“找到两个嫌疑较大的人。”
景缃之手上一顿,“这么快?”
秦禛换好家居服,让琉璃把洗脚盆放在帘栊旁边,自己搬了张小杌子,在门内景缃之看不到的地方坐下了。
她说道:“只是嫌疑较大而已,没有证据。”
景缃之问:“既然没有证据,嫌疑又从何而来?”
秦禛就把案情,以及两个嫌疑人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景缃之说道:“听你这么说,这位穆掌柜的嫌疑似乎更大一些,而马掌柜只是恰好符合了你划定的范围。”
“但这位穆掌柜如此频繁地出现在拉脚车夫的面前,未免过于托大了一些,我认为他可以排除了。”
这番话不简单。
秦禛上半身前倾,透过珠帘往起居室里看了一眼……
只见景缃之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
柳叶小刀仿佛有了灵魂,在空中划了一个细小的弧度,戳在靶子的中心部位。
他是笃定的。
但秦禛还是说道:“他的铺子就在三彩街,离城门不算远,即便频繁出现也在情理之中。”
景缃之道:“如果他是车夫,你这么说还行,但他是掌柜,比车夫更容易引起非议。你放心,凶手绝不是他。”
秦禛莞尔。
其实,她也不认为是穆掌柜,而且,穆掌柜仅仅出现在东城门还不够,他还得出现在西城门或者北城门。
另外,现实有时候不但比故事不符合逻辑,还会比故事更残忍,仅凭这番推理并不能洗清他的嫌疑。
景缃之见她不说话,便起身看了一眼……他躺在窗下,与秦禛的洗脚盆恰好在一条对角线上,隐约能看到两段白皙匀称的小腿。
他顿觉小腹一紧,赶忙躺平看向承影。
承影站在他对面的角落里,完全看不到门里的景况。
景缃之松了口气,“王妃觉得我说的不对?”
秦禛道:“有一定的道理。但从身世背景上看,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从琉璃手里接过擦脚布,擦干脚上的水,穿上袜子,再穿上棉拖鞋。
景缃之听到水声,扭过头,再偷瞄两眼,瞄见两只白生生的脚丫子,又赶紧把头扭到另一边。
承影的嘴都快撇到藻井上去了。
他心道,王爷诶,您老有点出息行不行?那可是你的正妃,要瞧你就光明正大的瞧,摆出这么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干什么哟。
景缃之正好看向他这边,见他表情古怪,哪里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手里飞刀一弹,就朝承影的脑袋飞了过去。
承影听到破空的声音,吓得一缩脖子,飞刀擦着他的银簪飞过去,扎在墙壁上,发出“咄”的一声。
秦禛警惕地问道:“什么声音?”
景缃之微微一笑,“飞刀脱靶了,扎到墙壁上了,明儿个让周管家收拾一下。”
“哦……”秦禛起了身,趿拉着拖鞋从屋里走了出来,“不用那么麻烦,一点点瑕疵而已。”
景缃之笑道:“他们闲着也是闲着,麻烦不到哪儿去。”
何妈妈开始上菜了,浓郁的麻酱味勾得人直吞口水。
秦禛在八仙桌旁坐下,“如果他们实在闲,不妨打些课桌,待我找到建学堂的地方,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景缃之滞了片刻,“王妃仁慈,本王自愧不如。”
房慈乘自家马车去了北城。
和秦禛一样,他也没马上下车,待起风时才匆忙下来。
房慈拿着画去找一个年纪大的车夫,刚要询问,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去小李庄的有吗?回家顺带,不收钱。”
他下意识地把画卷了起来,朝声音来处望去,就见戴着斗笠的马掌柜,正在招呼蜂拥而来的妇人们。
房慈心中一凛,问那老车夫:“老伯,这位经常抢你们的生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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