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鸷比麻尔图还要长上几岁,从前他也想不到自己到了这把年岁还在朝廷做着官,轻轻摆了摆手:“我也就是能再干上这大半年了,等到年底肯定会把致仕的折子交上去,老了,干不动了,诚亲王便是将来要请我,我这身体也扛不住了。”
他如今给万岁爷请安,起身都要比旁人慢,膝盖再怎么养护,也还是多走几段路就会疼,冬日尤为严重。
若不是舍不得户部,也舍不得诚亲王,他是撑不到如今的,只恨自己没能晚生几年,没赶上好时候。
麻尔图只是应了诚亲王的邀请,还未曾正式当差,是以也不知道这差事难不难,马兄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其实他看马兄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就是膝盖不太好,这也正常,别说大臣们了,就是皇室宗亲,到老的时候膝盖也没几个好的,成日里跪来跪去,尤其是冬天,膝盖跪在冰凉的地上,不受寒才怪了呢。
卸去了户部尚书的职位,不用去参加大朝会了,自然也就用不着叩拜了。
诚亲王礼贤下士,从不肯受他的礼,从一开始便免了他们的跪拜礼,户部便是寻常小吏见了诚亲王,也不过是作揖时把腰弯得更深些,无需叩拜。
有诚亲王带头,五阿哥进了户部后,也是照着诚亲王的规矩来的。
只要不用去参加大朝会,便无需步行走那么长的路,除了宫里,无论去哪儿,坐马车坐轿子都成,也不用行跪拜礼了,膝盖受到的苦楚便少了许多。
不管诚亲王交待的差事多不多重不重,麻尔图寻思着都不会比当户部尚书的时候劳累,起码两条腿可以歇歇了。
麻尔图在家里等着诚亲王为他安排差事,而衙门这边新任的户部尚书已经到任了,差不多同时过来的还有四阿哥。
明珠老谋深算,四阿哥虽然年轻,可也当差好几年了并非刚入朝的毛头小子,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调查打听过户部的内部情况。
明珠心有戚戚,大阿哥还以为户部尚书是个肥差,可如今的户部和他上一次做户部尚书时的户部已经截然不同了。
众所周知,诚亲王是个狠人,对旁人狠,对自己也狠,可若是了解户部,便能知道诚亲王立足户部靠的不是狠劲,反而是上位者的仁慈之心。
每月请郎中,冬天更是把郎中请到了户部衙门坐堂,医药费全包,无论是官员还是小吏,家中若有人感染了风寒,这钱诚亲王居然也掏。
过年过节,诚亲王还以户部的名义发放过节礼,虽然大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可却都很是实用,诚亲王甚至为户部的一个小吏出过头,帮那小吏惩治了一个想要强娶小吏妹妹的旗人,那旗人虽是白身,可却出自钮钴禄大族,和镶黄旗满洲都统阿灵阿还沾亲带故的呢。
堂堂一个皇阿哥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也难怪能够揽尽人心。
户部衙门严苛到几乎没有什么捞油水的地方,可这些官吏们却并不厌恶掌权的诚亲王,反而颇为信服,甚至是爱戴。
户部有金山银山,但明珠现在却是没胆子碰的,惹到了皇上,大不了再被罢官回家,可若是惹到了诚亲王这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他都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明珠满怀警惕之心,可在户部的头一天,就被公文逼的没时间警惕了。
就这样,也没能把桌面上送来的公文看完,他原本是想在衙门里多留几刻钟的,可户部却有个不加班的规矩,从尚书到普通小吏,到点就要走人,还不允许把差事带回家中处理。
纳兰明珠走出衙门的时候,后槽牙都有点疼了,就没见过诚亲王这样主事的人,也一点不像万岁爷的行事风格。
同样感到牙疼不适的还有四阿哥,他在户部待了一整天,这里不太像个衙门,倒更像个书院。
因为户部不允许迟退,他只能把手中的差事放下,同三哥和五弟一同回宫。
一路走出衙门,路上一个行跪拜礼的都没有,众人仅仅是抱拳弯腰作揖,三哥还泰然自若的同这些人打招呼甚至说家常,连一个员外郎喜得千金三哥都知道,还提前备了一块长命锁送给人家。
临走时,把未来二姐夫阿林保也喊过来了,不是回宫,而是亲自登了富察家的门。
胤祉的马车上备着给富察家的礼物,御膳房的几盒糕点,两套笔墨纸砚,还有一块长命锁,和刚刚送给林大人千金的那块长命锁款式大小都相同,区别是材质不同,锦盒中还未送出去的这块长命锁是纯金的,刚刚那块则是纯银的。
穆克登喜得千金,满月酒没给他下帖子,但这满月礼他总要补上。
还为富察家的老夫人赵氏准备了两根长白山人参,都是今年送到宫里的贡品。
二姐姐马上要出嫁,就算是婚后住在公主府里头,不和婆家人一起住,但胤祉这心里头还是有几分忐忑,酸酸胀胀的,总想着做点什么才好。
公主府那边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胤祉在把玻璃作坊上交户部之前,特意在公主府的后花园里修了一处暖房,又把卧室和书房的窗户都安上玻璃。
这个玻璃窗户绝对是京城的头一份了,他的皇庄用的还是纸糊的窗户,将来建王府,应当是也没机会安装玻璃窗了。
婚前带着礼物去拜访一下二姐姐的婆家人,也算是图一份安心吧,省得他在衙门里也急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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