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回吧,胤祉就此别过了。”胤祉拱了拱拳。
倭伦忙跟着拱手弯腰行礼,诚亲王确实是较真了些,杀心太重,眼睛里不揉沙子,但也不是没有优点,他之所以这九个月都跟着诚亲王来回忙活,一开始是因为惧怕得罪这位活阎王,可后来暗杀频频,他还没有撂挑子不干,也是因为诚亲王这份难得的尊重。
他在京城时,也曾接触过别的皇子,尤其是太子,哪一次太子监国不是要跟他们内阁打交道,太子礼仪得体,有时也会礼贤下士,免了他们的跪安之礼,有时还会亲手教人扶起来。
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恩,亦或者可以说是,皇室之人对奴才的施恩,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傲慢。
奴才当久了,突然被当做平等的人去对待,甚至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能够感受到诚亲王身上的真诚。
这位‘活阎王’的称号还真是叫对了,大概只有在神佛眼睛里,人和人才不分三六九等,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弥足珍贵。
他也好,那些侍卫、士兵也好,寻常百姓也罢,诚亲王都拿他们当人看,没有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倭伦目送诚亲王的马车远去,直至再也看不到,才拖着步子往回走。
愿君一路顺风,平安无虞,也……不被惩戒。
第99章 二更
诚亲王不在京城的九个月里,最想念他的人非……五贝勒不可。
旁人可不会像他一样,早起时想一次,去衙门的路上想一次,翻开每日的第一份公文时要想,收起最后一份公文还要想,回宫的路上也要想。
三哥离开的第九个半月,想他想他想他……这种每个月无休的日子,他实在是快要受不了了。
自从被封为贝勒后,不缺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内务府有没有三哥,还是有区别的,有些事情三哥能很快拿主意,但到了他这就不行了,非得要斟酌再三,还要同几个佐领商议,远不如三哥在时那么有效率。
五贝勒是日盼夜也盼,盼着三哥早日回京,这份期待的心情,只有侧福晋怀弘昇时他才有过,而且那时远没有九个月这样久。
正是因为盼望得太久了,听到三哥回京的消息后,五贝勒直接放下公务,离开内务府直奔诚亲王府,不过他来晚了,三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乾清宫见皇阿玛了。
何止是不曾换衣服,胤祉都未曾洗漱,回到府里头和宝音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忙忙去了宫里,等见过了皇阿玛,他才好把这身行头换下来,洗漱一番才好去见孩子。
康熙早就收到老三和倭伦的折子了,算算日子,知道老三总算是要回京了,所以听闻老三来求见,并不觉得惊讶,只是等见着人了,才倒抽了一口气。
“怎么……瘦成这样子?”康熙站起来走到老三身边,伸手捏了捏老三的肩膀,这孩子瘦了得有一大圈,肩膀摸起来都硌人。
原本他是打算好好训一训老三的,老三这次在山西做的实在过火,他没想在群臣面前斥责老三,但在乾清宫总是要敲打敲打老三的。
可这会儿也开不了口了。
胤祉本来是想挤出几滴眼泪的,奈何他没这天分,又担心自己演技不过关,说话的时候眼睛只能盯着地面看,不敢看皇阿玛。
“儿臣到了山西后,想着离京前皇阿玛跟儿臣说过的话,当天就赶到蒲州府去劝说百姓回家。皇阿玛您是不知道,百姓被那些贪官污吏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从山里头走出来的时候跟野人一样,打着赤脚,蓬头垢面,几乎个个都瘦成了皮包骨头,比儿臣现在这样瞧着吓人多了。”
“儿臣承认对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下手狠了点儿,在律令规定的范围内,能重罚就绝不轻罚,可儿臣当时也实在是被这些人气坏了,皇阿玛若是见到那些百姓,肯定比儿臣还要生气,说不定还会夷了那些人的九族。”
“但儿臣再怎么生气,也都是照律令办事,可这些人实在猖獗的很,一次次派人暗杀儿臣,往儿臣的饭菜里下毒药,扮做寻常百姓刺杀儿臣,还在儿臣办差的路上埋伏。”
“儿臣真担心自己不能活着回来见皇阿玛和额娘,每日惊惧不已,又如何能吃得下饭,所以才瘦成现在这样。”
“但能够活着回来,儿臣已经很知足了,多亏皇阿玛为儿臣安排了火器营的人跟随,不然儿臣这条命早就丢在山西了。”
老三在山西多次被暗杀,此事康熙是知道的,虽然老三在折子里从未提过,在给他的书信里也没有提过一个字。
可安排给老三的那一队人里,他特意安插了两个传消息的,换言之,老三在山西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不只知道老三多次被暗杀,还知道老三是带着伤回京的,若非老三自己有功夫在身,右臂被砍伤的那次,或许就……
康熙的手仍旧放在老三肩膀上,轻轻摩挲着。
这大半年以来,比起老三办差时的果决和能力,比起老三时不时冒出的那些奇思妙想,像是把抄家所得的古董玉器拿出去拍卖,以最快的速度卖出一个较高的价格,比起这些,更让他感慨的其实是老三的胆魄。
在数次被暗杀的情况下,也不曾胆怯畏缩,他在写给老三的书信中早就说明了允许老三随时回京,可老三也不曾收手,反而愈战愈勇,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一样,将生死置之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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