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焦玉成的话不敢苟同,她却也不像方才那样担忧了。
将己换彼,若是自己中了蛇毒,别说是妖兽的毒了,就算是普通的蛇毒,她也要花些力气才能免疫毒伤。
想来那黄生也无暇顾及其他。
照此看来,焦家姐弟目前应该还是安全的,但他们仍旧不宜于在洪波县多呆,早早回家才是正理。
这样想着,苏音便掏出了几片金叶子。
这是老宋家给的谢礼。
因便于携带,苏音随手抓了些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有了这些钱,焦玉英姐弟也不用四处奔波了,以金子在这个时空的购买力,这几片金叶子足够他们买几年的补品还有余。
焦玉成自是不肯收,但架不住苏音力劝……嗯,字面意义上的力劝……最后还是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苏音也没白给他这些,转头便向他索要了一份回礼:
浮翠山藏宝图。
这是黄生拿给焦家姐弟的。可以肯定的是,这宝图就是个西贝货,但苏音却觉着,不妨一看。
洪波县城大小十三个坊市,她基本都已走遍了,没用的事知道了一大堆,作死的事也干了一大堆,却无一能令时间恢复运转。
既然如此,又何妨往城外走一走?
浮翠山离洪波县不足百里,若是乘船,来回也只要两天,据苏音所知,那就是一座荒芜的野山,没啥风景名胜,除了一个名字,苏音对它一无所知。
但是,从地理位置上看,浮翠山也在洪波江边。
这与那无名大能留下的“去洪波江”的警示,其实是相符的。
原本苏音便打算着,今日宅家休息一天,养好精神,明天便开启城外新地图,如今却是有了张藏宝图作引子,那不正好可以先把浮翠山过一遍?
打定了主意,苏音也没多留,很快便告辞而去。
当然,她是从大门走的。
焦玉成一直送她到门边,目注她一脸尴尬地翻墙跳进隔壁的院落,这才关门落锁,回到了后院的内堂。
焦玉英依旧在榻上昏睡着,他进屋时,屋中一片岑寂,惟女子轻细的呼吸声传来,越添寂寥。
他立在榻边,看向粗布帐中姐姐的面庞,明亮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一重雾气。
“姐,我们……有钱了。”
他低声呢喃着,手指摩挲着掌中的金叶子。
焦玉英似是听见了弟弟的语声,可不知为何,睡梦中的她,神情却显得悲伤,长长的睫羽轻颤着,仿佛随时都会醒,可眼睛却始终闭得极紧。
焦玉成掀开帐幕,细心地替她掖好了被角,复又转首望向窗外。
天已然尽黑了,小轩窗外,斜挂着一勾新月,疏疏落落的几粒星,嵌在深蓝的天幕边缘,温热的风透窗而过,携来薄白的月华。
焦玉成的身影,在这风里微微闪烁了几下,就像是传输信号不稳定的画面。
随后,倏然不见。
空落落的床榻上,积了灰尘的破帐幔,犹在风里缓缓起伏……
第212章 回首烟深何处是
柳细风斜,烟雨湿重衣。
这样的时节,富贵门庭、锦衣绣户,自可临窗对雨、饮酒赏花,别有一番情致。
可在那些穷苦人家,茅屋处处漏雨,出门一脚黄泥,却是不胜其扰得紧,心里只盼着这雨季快些过去,早一日放晴,便可早一日过得。待天时再热些,便好将那被褥棉衣先送去当铺,换些银钱来贴补。
南郡惊鹤城沙井坊一户破棚屋的门前,几张招魂幡被风吹得“扑啦啦”作响,抖落下好些雨水,越发显得破败。
白幡显然已经挂了好些日子了,上头“魂兮归来”的字迹早已模糊难辨,幡尾垂下的杏黄色旌条亦变成了烂糟糟的布缕,东一挂、西一条,有气无力地在风里甩着水珠子。
“咿呀——”,歪歪倒倒的屋门被人从里拉开,一名穿葛衣、系灰裙的妇人,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她面色腊黄、形容枯槁,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秀,如今却是眼窝深陷,双颊也凹了下去,整个人形销骨立,纸片人儿一般,风吹就能倒。
可她却偏偏不曾倒下。
虽然身上的衣裙打了不少补丁,头发也又枯又黄,可她却将自己收拾得甚是干净整齐,裙角与袖畔纤尘不染,裙幅还拿什么东西仔细熨过,平平平整地,发髻亦梳得一丝不乱。
看得出,贫穷与困厄,并未影响到这妇人的精气神,她的腰杆儿始终挺得笔直,神态亦从容不迫。
“娘晚些就回,阿盛好好看家。”回身向着屋中叮嘱了一句,妇人的说话声夹杂着轻咳,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门里很快便响起了微弱稚嫩的童音,似是在应允母亲的交代,只是那声音委实太小,未及传远,便被风雨掠去。
妇人向着门里笑了笑,又柔声说了句什么,便回手拢上篷门,却不及走,而是在门外低矮的茅檐下站了片刻。
直待听见里面传来落锁之声,妇人才放心地舒了口气,随后,撑开一柄同样打了补丁的油伞,紧了紧胳膊里挽着的蓝布包袱,一步一挪,行过长而杂乱的街巷,消失在了漫天烟雨中。
巷尾的水井旁,几名汲水的妇人围聚一处,看着那葛衣女子的背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