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音看来,那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而梦塚这种绝非恶意的意志,也将它本身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正是因此之故,灵虚道人才会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下,在惊鹤城中挖了如此巨大的一座“精神的坟墓”。
一个完全不以杀人为目的的法阵,能量波动又是以人类自身的精神力为主,隐蔽性自然极强。
而梦塚的作用,便是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回应着人们心底的愿望与执念,再制造出满足这一切的幻像罢了。
那些进入梦境的人们,白天时仍旧能够醒来且照常生活,只是每晚入梦后,会消耗一定的精魂维系曾经的美梦。
若是意志坚强、定力超群者,则脱出“梦塚”并非难事,但在现实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却极少。
逃避本就是人类的天性之一,也是人在面对困境时产生的心理上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这本无可厚非。
可恨的是利用这一点做坏事的人。
比如灵虚这妖道。
在他布下的梦塚之中,人们会一天比一天更沉湎于幻境,将之视为逃避现世的港湾,而现实越是残酷,逃避的念头便会越强烈。
于是,日复一日,人们在梦境中获得满足,表面看来每晚皆睡得安详甜蜜,实则却并不能得到真正的休息,反倒要消耗精神力以维系这个美梦。
这些被消耗的精神力,便是那些制造梦境的灰色小飞虫的食物。
它们是以人类的精神力、魂力或意志力为食的。
最初时,这只是双方本能的一种互补。
一方是逃避的本能,另一方则是进食的本能。
后者制造美梦以讨好前者并乞求一点食物;而前者则以食物诱使后者制造出更多更美的幻境,以达到逃避的目的。
这个时候,双方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的。
但到了后期,小飞虫日益壮大,在食量大增的同时,它们也开始有了主动捕食的能力。
到得彼时,平衡便被打破,人类变成了被圈养的食物,小飞虫则成为真正的支配者,它们将人类的精神力攫取一空,进而将梦塚转虚为实,代替真正的现世。
这是苏音思忖再三后得出的结论。
灵虚道人的目的,应该便在于此。
他是要借助梦塚的力量,模糊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本质上与发生在蓝星的“捕梦网事件”几乎一毛一样。
有鉴于此,苏音已经将灵虚道人的定位从“妖道”变成了“古代版神秘人”。
都是搞风搞雨不消停还本事挺大的家伙。
不过,灵虚道人到底还是算错了一件事。
沙井坊中那些进入梦塚的百姓,并没有变成活死人。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也必须会死。
可谁让本宫从不按常理出牌呢?
苏音轻掠鬓发,顺手拍了拍大青驴长满了肥膘的驴背,眼睛弯了起来。
你俩是挺牛。
但,本宫更牛!
不夸张地说,与灵虚对决那晚她斩出的那一刀,完全能够列入她所历战斗排行榜的首位。
虽然不一定绝后,但绝对是空前滴。
在那一刀里,苏音赋着了一缕空弦——亦即徵弦——的余音。
从招式上看,它与苏音斩断老程家梦境那一刀,以及混乱极境帮助克丽兹砍开混乱、守住秩序的那一刀,并无太大区别。
所不同的是,从前的苏音纯粹是依靠本能出刀,且出招的主体也并非上她,而是某位好奇宝宝披头士杀手。
顺说一句,这位如今又没脸了。
那张架接了韶华与天心道人的绝美脸庞,在沙井坊那一晚被星云覆住,啥也瞧不见。
苏音总觉得这货在憋大招。
抛开此事不谈,她那晚出刀时,是经过了精确的计算与精心衡量,才主动唤出了没脸的幻影杀手、并主动砍下了那一刀。
那是带有里程碑性质的一刀。
它标志着苏音具备了主动使用大杀器的能力,同时亦表明,她对角弦与徵弦的掌控,正日臻熟练。
这是苏音那天晚上最大的收获。
前文曾说过,角弦主时间、徵弦主空间,双弦出现的时间都比较晚,与苏音的默契也是最差的。
最初,苏音甚至只能在心有所感之际,才能制造出需要时空能量双重加持的储物符。
那就真是被动技能,根本无法主动唤出。在心无所觉的情况下,哪怕她识海中的天元真灵浓郁到爆,她也无法将之附着在角弦与徵弦之上,更遑论自如使用双弦之力了。
而现在,这块短板就算尚未补足,熟练度却也得以增长,苏音对时间、空间这两个概念的理解,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比如灵虚在沙井坊制造的梦塚,其实便是在另一个纬度中打造了一个独立于现世的异空间。
在时间上,它与现实其实是同步的。
人们在幻境中过着与现世相同的生活,只是梦里的生活更美好、更没有缺憾而已。
所以,苏音这一次并未动用角弦的时间之力,只是以徵弦所奏之音,在现实中的沙井坊定位了一个锚点,再以这个锚点辐射至四周,形成一个空间气泡。
这个空间气泡包裹且保护的,便是现实世界的沙井坊。
异空间的沙井坊,则是该空间气泡表面的增生物。苏音所要做的,便是将不同纬度、同一时间的增生物沙井坊,切除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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