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姗摸着无名指戴的赤金石榴花戒指,闷声闷语道:“府里有此闲言碎语,也算我管束不严,再有,我心里不痛快,若不撒撒气,三天都吃不进饭。”
萧清淮涮着已被香胰子染透的长发,又道:“那你罚得也太轻了些,若是我父皇亲自处置,就算不是杖毙,也要把他们的嘴巴,全部打成稀巴烂,叫他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南姗静静道:“我要给咱们的孩子积福积德,不想造杀孽。”
好吧,她也没胆子取人性命,当众打板子,算是给所有人提个醒,四个男的再罚到田庄做粗活,算是降级成最末等的体力劳动者,碧云和丹霁出了内院,也在外院留不得,她们在内院的待遇,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过得好的多,罚到田庄干重活,估计也做不动,索性辞退回家算了。
萧清淮涮净头发后,拿起摆在池岸的干毛巾,自己擦着湿漉漉的长发:“若有人再犯呢,你预备怎么处置?”
南姗嘴角一勾,不明意味的哼哼笑道:“他们嘴巴不是爱说话么,我就让他们说个够……王府里头大的很,收拾出一间空屋子,也简单的很,我要在屋中供上一尊佛像,谁敢再胡说八道,就统统跪在佛前,给我大声念佛经,一天只给吃两顿饭,每日必须念足八个时辰,谁中间敢偷懒停下来,或者声音不够响亮,就拿藤条打一顿,等他们念足七日之后,再将他们撵出王府。”
萧清淮一时之间,久久无语,好半晌之后才道:“……不是所有人都识字,能看懂佛经的……”
南姗十分无所谓道:“这个不打紧,只要他们会说‘南无阿弥陀佛,佛主保佑,善哉善哉’之类的佛语就成,这几句短话,先念上一整天,我看他们舌头打不打结,嗓子冒不冒烟……”
萧清淮又是一阵无语,片刻后,从水里站起身,带响一片哗哗的水声,又随手捞起一幅宽大的干毛巾,胡乱地裹在身上后,便走到白玉床边坐下。
南姗蹭到萧清淮身边,就着干毛巾给他擦身子,轻声道:“我虽不能给王爷搓澡了,拭发擦身还是可以的。”
沐浴过后的萧清淮,睫毛还染着湿漉漉的水汽,伸手覆到南姗的肚皮上,轻轻的来回抚摸:“姗姗,我心里很烦。”
“我知道。”南姗毫不犹豫地应道,手下捏着柔软的毛巾子,一点一点擦干萧清淮身上的水珠,口气缓缓淡淡说道:“王爷想来也知道,先头到我家提过亲的有不少,那些门户人家的公子,我压根一个都不认识……”
萧清淮停下抚摸的动作,目光认真的听南姗说话。
“钱家公子是被毒蜘蛛咬死的,傅家公子是被围殴致死的,那位桑家公子是自杀的,黎家公子突然患了羊癫疯,冷家公子又害了肺痨,毛家公子是害痢疾死的……”南姗垂着眼帘,以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讲述当时心中的巨大愤怒:“京中谣传我克夫时,我简直要气死了,我又不是妖怪,哪来那么大本事,能叫他们死的千奇百怪。”
萧清淮突然语含讥讽道:“太后以前倒是没少叫过我——妖孽。”
南姗冷哼一声,反唇道:“王爷倘若真是妖孽,她还能好好活到现在……”
萧清淮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给南姗点了一个赞:“姗姗所言不差,我也常常这么想,真是白担了这个名头。”
南姗给萧清淮擦好上身后,拿过手边一件叠好的干净里衣,轻轻抖散开来,再搭到萧清淮肩头,而后拉着他的胳膊套袖子,口中依旧不慌不慢地说着话:“自从我有了克夫的名声,再没有人到我家来提亲,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暗地嘲笑我嫁不出去,更有甚者,当着我的面,言之凿凿说‘我这么给南家丢面抹黑,怎么还有脸活下去’,好似只要我抹脖子上吊了,就不给南家丢脸了一样。”
萧清淮忍不住爆粗口:“这种乱放屁的话,是谁说的!”
南姗给萧清淮系好衣结后,慢慢环住他的腰,低声道:“那些日子,我为怕爹娘担心,每日都强作平静,其实我心里很烦,烦得想骂人,更想打人……她们议论我嫁不出去的时候,我就常常想王爷说过的话,你说等我十五岁了就娶我,可你却早就不记得我了……”
萧清淮抚着小妻子的后背,低声道:“姗姗,是我不好,我该一恢复记忆,就去求父皇赐旨的,可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在没有任何提醒的情况下,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南姗从萧清淮怀里抬起头,伸手摸他眼角的那颗小小泪痣:“我识得的男子里头,就王爷一人生有泪痣,自然记忆尤深,更何况,王爷特意嘱咐我,不要再忘了你,还送我一个绣着你名字的荷包提醒我……”
萧清淮轻轻笑道:“当你结结巴巴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时’,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
南姗亦轻轻笑:“当王爷说,我要是记得你,你就履行你的君子一言时,我心里也挺高兴……”再拿起干毛巾,替萧清淮揉仍微湿的黑发:“我柳暗了好几个月,自与王爷相见后,什么都开始变得花明了,有人娶我了,还答应我不纳妾,到如今,我敢说,整个京城里头,再没有哪个比我还幸福的女子了……以前笑话过我的人,现在谁不羡慕我……”
“我之前若是心性懦弱的不忍羞辱,真的一脖子吊死了,哪还有如今的快活日子……车到山前必有路,王爷不必太过介意那些流言蜚语,等到这一阵子柳暗过去了,后头兴许就有特别好的花明之境,等着王爷呢,就如我一般……王爷不也在佛经中读过‘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么’,那些恶意中伤王爷的人,他们怎知日后没有柳暗的一天,那段日子骂我最凶的人,现在正为她宝贝孙子的婚事愁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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