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知道谢让在看自己,很多事情她可以避过所有人,但避不开谢让。谢让是她倚重的人,她有很多事需要对方替自己去做。
所以在谢让面前,她一定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前些日子,我无意中得到一本手札,是一位高人所书。若不是有那本手札,我父亲不可能会好。想来你应该已经猜到,那位高人便是冷木兰前辈。上回你给我的那本手札,也是前辈留下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看到手札之后那般反应。”
苏离见他信了,不再多说。
世人尊师重道,纵然她反应异常了些,也可以说是太过敬仰前辈。总归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猜到自己和外婆的关系。
“我虽无缘得见冷前辈,但在心中已将她视之为尊长。冯秀才误将我当成冷前辈的后人,我也只能将错就错。”
“你受其惠泽,承其医术,也称得上是她的后人。”
谢让的话,让苏离莫名受用。
此人看似玩世不恭,实则颇为通晓人情世故。他说得没错,就算自己仅是这一世的苏离,她也应该为外婆做些什么。何况林家是害他们全家的仇人之一,她又岂能轻易放过。
谢让又道:“你其实不必如此麻烦。”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苏离却是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原先我确实打算暗中进行,不过在看到冯秀才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苏离的声音极低,仅有两人能听到。
她不愿林家的消散伴随着极好的名声,更不愿那些蛇蝎一般的人在死后还会在百姓口中流芳溢美。哪怕她很多种方法让林家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也要选择最光明正大的那一种。
谢让不自觉向她靠近,淡淡的女儿幽香若有似无。少女易过容的颜不再灵透如玉,精巧的五官依旧让人怦然心动。即使身着最为粗鄙的荆裙,依然美得令他移不开眼。
他从不知世上会有一个人,如此牵动他的心。尽管这样的牵动会扯痛他的筋骨血肉,他还是忍不住沉迷不悔。
两人再次回到馄饨摊前时,苏闻正提着两包药呆坐不语。卖馄饨的老汉在一边劝慰他,让他有什么事想开点。
苏闻一言不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之前排队看诊,见到了那位林素素。对方眉眼柔和,说话轻声细语,对待百姓极有耐心。他无法想象那样一位长相秀美温婉亲和的姑娘,会是妹妹口中堪比蛇蝎的毒女。
究竟要有多会伪装,才能把一个恶人当好人。他究竟有多没用,才会在得了妹妹的提点之后仍旧看不出来?
老汉看到苏离和谢让,赶紧过来低声道:“你们快去劝劝,我看你们这位朋友怕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你们劝他想开点,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先前老汉见苏闻从药铺看诊回来,又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自然是误会他得了什么难治之症。难免有些怜悯和可惜,心道好好的一个年轻后生,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
苏离看了一眼林氏药行,又看了一眼苏闻,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兄长这般情绪低落,应是受到不小的打击。
以前她想着他们一家的对上的不过是许氏那些人,那些人的伎俩和手段并不高超,有些事不让兄长知道也好。而今他们对上的是林家这样善于用毒的人家,更别提林家背后还有二皇子。兄长是侯府世子,以后继承侯府的爵位。这样的事情不宜再瞒着他,所以不仅要让他知道,还要让他学会如何应对。
“满儿,我…我还是没能看出来?”苏闻沮丧不已,眼睛赤红。
他不仅没出来,甚至还有些不信那样一个春风细雨般亲和的姑娘,会是一个用毒害人的恶毒之人。
苏离没有安慰他,有些事必须自己想通。
一个人成长的路上,可能会遇到前人指点从而少走弯路,也可能是自己摸索着跌跌撞撞前行。但无论哪一种,最后的路都只能是自己走。
她拍了拍兄长的背,什么也没说。
一行人回到客栈,意外看到谢二公子也在。
谢谦一路风尘仆仆,将将安顿好。
苏离惊讶过后,很快明白过来,谢谦是来找谢让的,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是同一个。看来四皇子也注意到了林家,为了除掉二皇子这个助力,竟然出动谢家嫡系来凤城。
有谢二公子挡在前面,他们更方便行事。
众人相互行了礼,商议到深夜。
*
林家身为凤城有名的大善之家,林老太爷的寿辰自然是备受关注。林家手笔极大,一早放出风声,说是要大摆流水席三天,且不收任何礼金。
消息一经传开,凤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人们喜气洋洋,仿佛沾了天大的福气一般奔走相告。
待到设席的那一天,林宅所在的那条路被挤得水泄不通。沿街的路边摆满着一水的桌凳,早早便坐满了等待开席的百姓。
比起林家的老宅,这座新宅子要大上好几倍。厚重的前门大开,透过两扇门之间的天地,可以一窥凤城第一积善人家的书香雅致。
门内高朋满座,凤城现任的城守王大人赫然在位。陪王大人入席的,除去凤城的其他官员,还有今日的寿星林老太爷,以及其长子林为德。
林修竹高且瘦,今日是他的六十整寿。尽管他已年到花甲,从其长相上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想来那时应该不负修竹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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