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那眼尖的丫鬟把凳子搬过去,张虚怀掀袍一坐,三根手指落上去,闭目凝神。
一时间,房里针落可闻。
苏长衫闲着没事,掀起眼皮看了眼角落里谢玉渊,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的做老僧入定状,心道:装得真像。
谢玉渊察觉有人在看她,冷不丁的抬起眼睛。
四目相对,她大大方方朝苏长衫翻了个白眼,无声的说了两个字:有病。
苏长衫心里一乐,脸上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这丫头和她那个倒霉师傅简直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翻白眼都是一个调调。
有意思!
“张太医,犬子的身体怎么样?”谢老爷做出一副爱子如命的慈祥样。
张虚怀冷冷看了他一眼,声音压在喉咙里,似乎是压着怒火,“他这病,谁诊的?谁开的方子?谁施的针?”
谢老爷心里“咯噔”一下。昨天手忙脚乱的,由着那谢玉渊那丫头一通乱治,竟然忘了请太夫。
“说!”张虚怀一拍桌子,胡子都吹了起来。
谢老爷吓得腿直发软。
我的二舅亲姥爷啊,这让他怎么说?
说是自家那跟着山野郎中学过几天的三孙女治的?当着世子的面,他丢不起那个人啊!
谢老爷脚发软,谢二爷更是连头发都吓白了好几根,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在官场上混了,自家老娘怎么就糊涂能这样,请个大夫装装样子,也是好的啊!
“张太医,这条命是我侄女救的,也是她开的方子,行的针。”谢奕为手虚虚一指。
张虚怀冷笑一声,“哟,这倒是稀奇了,府上还有小姐竟然懂医术的?师从哪位啊,谢二爷?”
第一百四十九章我说过她医术不好吗
被点了名的谢二爷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两腿不停的发抖,“那丫头跟着山野郎中学了几天的医……”
“山野郎中?”苏长衫的声调陡然拔高,折扇“啪”的一声收了起来。
一旁的谢太太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世子爷,张太医,都是妾身的错,谢府刚刚进京几天,府里乱糟糟的,一时忘了给老三请大夫。”
“忘了?”苏长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二爷,“忘得还真巧啊!”
谢二爷半句话都不敢分辨,赶紧也跟着跪下去,呼拉拉,房里所有人跪倒一片。
独独谢玉渊像是没看见似的,站着一动也不动。
张虚怀眼角的余光扫到,实在没忍住挑了下眉,心道:瞧瞧瞧瞧,还是自家的徒弟骨头硬啊,有他的风骨!
“府上哪位小姐诊的啊,出来走几步,让本太医瞧瞧?”
不装大尾巴狠,师傅你会死吗?谢玉渊在心里骂了一声后,这才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是我诊的,张太医!”
张太医三个字加了重音,张虚怀的喉咙微微动了一下,鼻子朝天的“哼哼”两声。
谢老爷暗下揣摩那两声“哼哼”的深意后,立刻怒道:“畜生,在苏子爷和张太医面前,还不快跪下!”
谢玉渊笑笑,“祖父,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父母,为什么要跪个太医,他又不是教我学医的那个山野郎中。”
谢老爷舌头像打了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长衫似无意的用折扇在张虚怀肩上敲了两下:虚怀啊,你这小徒弟,要判出师门啊!
张虚怀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敲什么敲,还不是你们这帮畜生害的,这会倒来说风凉话了,给老子滚远点!
谢玉渊把这两人的眉来眼去都看进眼里,心中冷笑一声,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世子爷,张太医,我侄女的医术挺好的,我这条命多……多亏了她!”谢奕为怕他们为难阿渊,忙帮着说好好话。
“谢探花,我说过她医术不好吗?”张虚怀沉着脸反问。
“……呃?”谢奕为愣住。
“……呃?”谢府众人心道:这话啥意思?
张虚怀又无声地看了谢玉渊一眼,“你这病是中毒,中的是毒芹汁,此毒排在古今奇毒中第十二位,比不上牵机,砒霜,鹤顶红这样的剧毒,但也是难解的。丫头啊,你师傅那个山野郎中怕是个世外高人啊!”
“……”谢府众人惊得目瞪口呆,敢情谢玉渊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是真的有几把刷子?
苏长衫:“……”你这老货,不趁机夸一下自己,会死吗?
谢玉渊:“……”师傅,要点脸!
张虚怀如愿的看到谢府众人青白交加的脸,得意的一抬下巴。
脸面是个什么东西,能当饭吃?
再者说了,老子的医术难道不好吗?谁敢说个不字,老子立马毒死他!
心里百转千折,脸上却装得云淡风轻的样子,“世子爷,这毒已经去得干干净净,但内里却是受了亏损的,若想好,要大补。”
苏长衫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你开方子,谢老爷爱子如命,怎么可能舍不得给儿子进补。”
谢老爷点头如捣蒜,“舍得,舍得,倾家荡产都舍得。”
下人立刻识趣的奉上纸笔,张虚怀提笔之前,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啧啧啧,青天白日竟然敢给探花爷下毒,我敬他是条汉子,谢老爷,你说是不是啊?”
谢老爷脸色惨白,冷汗几乎要将内衣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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