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先不急着行针,我们走走如何?”
玉渊望向他的眸子里,光细细碎碎,然后点头。
这年也不知怎么了,谷雨已过,立夏未至,京城里的天气却已经一浪热过一浪。
玉渊刚走几步就出了一身的汗,手心都潮了。
“那天让你白跑一趟,原是宫里出了事,有蒙面的刺客闯入禁宫。”
玉渊心里一惊,脑海里立刻想到那个鬼面,脚下没留神,踩了根枯枝,李锦夜扶住她,等她稳住了身体后,手才松开。
玉渊乱了心神,手臂被他扶过的地方,好像烫出一朵烟花。
李锦夜又道:“这几日京城不太平,不光是巡夜的多了,连宫里的禁军也增派了人手,我忙着接待使团,长衫忙着巡逻,你师傅天天在宫里侍疾,没顾上你。”
这话隐隐有解释的意味,玉渊听了,心里很是舒服温暖。
“五月初五端午节,这日照例是曲江赛龙舟,龙舟赛完,宫里还有夜宴,宴上使团会向皇帝敬献贵礼,也会向皇帝说出和亲的人选。”
玉渊猛的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李锦夜摸了摸鼻子,道:“那天我让长衫来送信其实是急了点,只是心里隐隐有那么一个念头,按理,绝不会落在你头上,但你背后有个高家,就得多存一份心。”
玉渊听了这话,又是伤心,又是难过。
第三百一十五章这段路,太短了!
李锦夜的眉目就在眼前;他一字一句,嘴角弯成一道精致的弧度;他担心着她,眉间有了一道直立的折痕。
玉渊避开他的目光,微微低下头,“匈奴和亲,是得有份量的人,你别多想,累了心神。”
李锦夜笑笑,另起了话头,“五月初一,周家小姐生辰,这日宫里大约会有赏赐下来。”
玉渊瞳孔骤然一缩。
她用脚趾想想,也猜得出这个赏赐是--赐婚。
饶是心里早有这个准备,从他嘴里听到的时候,玉渊还是难过的默默低下了头。
随即,她抬起头,声音像是蝴蝶在阳光下微颤的双翅,“真是……恭喜了!”
连日的压抑、疲劳,被这一声“恭喜”带动,化作了酸楚。
李锦夜动了动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伸出了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髻。
“长衫跟我说了,你想给你三叔找个媳妇,这事我会留意的。”
玉渊没想到苏长衫会求了李锦夜,扯了个笑道:“替我谢谢他,改日等他得空了,我让三叔陪他喝酒。”
李锦夜笑道:“最近怕是没功夫了,整日忙得不着家,卫国公都上我这里堵了两回人。”
“堵人做什么,不会是有姑娘向他提亲吧?”
“还真被你猜着了!”
“哪家的姑娘啊?”
“令妃娘娘的娘家侄女,长得挺整齐的,人也不错。”
“这么好的姑娘嫁给他,可惜了!”
“可惜什么,他半点都不混!”
“可惜混名在外!”
“就看有没有人识货!”
“识货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场空。”
话一出口,玉渊才觉得不对,但收回来却是不可能了,她偷偷拿眼睛去看李锦夜。
不想,李锦夜下意识地也向她看过来,躲闪不及,两人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她的目光空荡,一腔话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锦夜心口绞痛,比任何时候都要痛。
“我瞎说的!”玉渊扯着嘴角,笑了笑,若无其事扭头往前走,没走几步的,发现路已到尽头。
她低喃道:“这条路太短了,就这么一段!”
“什么?”李锦夜没听清楚。
“没什么!”玉渊转身,“快走吧,今日的针还没行呢!”
“阿渊!”李锦夜突然拦在她面前。
玉渊抬头:“怎么了。”
少女的眉眼隐在月光下,她的面容很惹眼,尤其是眼睛,好像藏着了太多的心事。
李锦夜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笑笑:“以后就算成了亲,我也护得住你。”
“谁要你护啊,我自个护得住自个!”
玉渊走得极快,两人之间,距离拉伸,越来越远。
忽然,她扭过头,大声道:“李锦夜,祝你平安顺意,前程似锦!”
话落,人间,便安静了!
李锦夜看着笑起来眉目弯弯的少女,用力的点点头。
玉渊扭头,两行泪便无声落了下一来,隐在青石路上,瞬间不见!
……
五月初一,雨过天晴。
玉渊如常到鬼医堂坐诊,奇怪的是,这日病人不多,从早上到午后,就只进来了五六个。
玉渊无事可做,便有意拉着温郎中聊些解毒的法子。
温郎中笑道:“天下医毒不分家,论医,中原杏林高手居多;若论毒,南疆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南疆?”
“对,南疆。南疆被大山阻隔,终年弥漫着雾瘴不见天日,正是毒虫毒物最好滋生的地方,那边的医者个个会解毒。”
玉渊心中一动,“牵机的毒能解吗?”
温郎中抚须笑道:“牵机的毒无人能解。不过也不一定,我听说南疆那边有巫师,巫师,小巫师,这些人神神鬼鬼,身子罩在一件大黑袍里,只露出个眼睛,袍子里面都是毒虫,什么毒到了他们手里,都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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