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迟宜,我明日就出发了。”
谢奕为心里一沉,叹道:“那就今日吃顿团圆饭罢,我替你送行。”
送行两个字听进耳朵,玉渊再也笑不起来,眼圈慢慢泛红。
“你啊!”
谢奕为重重叹了口气,朗声道:“罗妈妈,命厨房置办两桌酒席,吃了这一顿,你家小姐要走了。”
罗妈妈自是含泪应下。
酒席就摆在水榭,高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坐下了。
玉渊看着她们,开始顺不上气来,她的胸口好像是被巨石压住了,她的人生尝过死别,还是第一次品味过生离。
酒过三旬,谢奕为就薄醉了,絮絮叨叨说了好多的话,玉渊一句没落的听着。
夜深,酒冷,人走水榭空。
一轮孤月挂在天空,照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玉渊把三叔送到院里,亲自给盖上薄被,等他气息匀了,才吹灭油灯离开。
回到房里,想着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他的伤好了没有?
自己这样不告而别,他会不会生气?
是不是这一趟南疆之行后,自己那点孤勇,那点旖旎的念头,就能淡薄了……
玉渊想着想着,泪便落下来。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比从前爱哭了不少,想当初孙家人那样对她,她都是咬牙不落一滴泪的。
但只要一想到那个人……那泪就止不住,可就是觉得值。
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人能让她这个铁石心肠的人流泪呢,将来等她老了,开始怀念旧情,回想旧日里的恩恩怨怨的时候,也不于什么都想不起来。
……
一夜无眠的结果,是玉渊顶着两只黑眼圈爬上了马车。
谢奕为没来送,他在昨天的酒桌上就说了,他只迎不送。
罗妈妈几个愁肠百结,不敢哭,又笑不出,几个人的脸比那鬼还难看几分。
玉渊挥挥手,说了声“回去吧,等着我回来”后,便命沈容出发,这时,罗妈妈几个才敢捂脸痛哭。
马车从北城门出城,因为匈奴人的关系,城门查得极严,守城的卫兵恨不得连过路行人的脸,都要扯上一扯,万一扯出张人皮来呢!
沈容塞了二两碎银子,还是没逃脱搜车的命运。
好在人家一看是户大家小姐出城,也没多为难,便放人通行。
车子驶出数百米,突然从路边窜出一个人,冲着马车大吼了一声:“高玉渊!”
玉渊掀帘子一看来人,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大树下,温湘手挎着两个包袱,一身男装的打扮,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可怜,陪你走趟南疆。”
“我可怜?”
玉渊一口风呛进气管里,咳了个死去活来。
还没等咳完,这温湘已经把两个包袱往马车上一扔,人跳了进来。
玉渊瞪着眼睛:“……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去?”
“信!”
温湘有恃无恐道:“把我踹下去,你也别想去南疆,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安王府告状!”
玉渊:“……”
温湘冷笑了下,把她往边上推了推,自说自话道:“我在这等了半天了,累死姑奶奶了,让我靠靠。”
“……不是,温郎中知道吗?”玉渊苦着脸问。
“知道啊,我留了封信给他,估计这会正在跳脚呢!”温湘丝毫没有离家出走的愧疚感,反而有些洋洋得意。
好吧!
玉渊干巴巴的看着她--你是姑奶奶,你想怎么样就怎样吧!
……
三日后,运河边上的一家小茶肆中,玉渊一行五人正围桌而坐,讨论今日午饭是吃米饭,还是吃面食时,安王府,张虚怀跌跌撞撞冲进书房。
“李锦夜,李锦夜,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那个……那个小畜生……跑了。”
李锦夜正盘坐着与寒先生商量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小畜生?”
“高……高玉渊那个小畜生。”张虚怀气喘吁吁。
李锦夜心一沉,“她跑哪里去了?”
“南疆,她竟然跑南疆去了。”
张虚怀舞动着双手叫嚣,若不是今日十五,自己去鬼医堂问诊,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南疆?
李锦夜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下,“她去南疆做什么?”
“找解牵机的毒!”
啪--
一滴冷汗从额前滴落,李锦夜耳畔嗡嗡作响,浑身的肌肉绷成了一团生锈的铁,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关节咯咯作响。
张虚怀此刻反倒平静下来,“寒先生,您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与王爷说。”
寒柏川看了安王一眼,道:“王爷,我想回高府看一看?”
李锦夜压根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摆摆手,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心里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死死的揪住他的一颗心,将他所有隐藏的冷血,退缩正在偷偷抹掉。
很快,他的后背针刺般疼起来,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被这个消息成百上千倍的放大。
他仿佛看到她站在面前,一字一句对他说:我会治好你的,我不会让你死!
“来人,备马!”
张虚怀吓得魂飞魄散:“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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