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乾帝抬手,示意他起来,“只是不知道,那孽畜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知而不报?”
齐进一听这话,后背立刻起了一身白毛。
若是前者,便也没什么;若是后者……那安亲王便有反意,这可是灭门杀头之祸啊!
“钱若元此人,你如何看?”
齐进冷汗涔涔而下:“皇上,臣不敢妄议。”
“你也与朕不说实话吗?”宝乾帝叹了一声,“你可是朕的禁卫大统领啊,朕将性命都交在你手上。”
齐进心神巨震之下,道:“回皇上,臣觉得他治军没什么本事,咬人的本事不小。”
宝乾帝冷笑,就在这时,李公公颠颠的小跑进来,目光扫过一旁的齐进,道:“皇上,陆侧妃的事情已经查清。”
“如何?”
李公公深吸一口气,“确有其事。”
宝乾帝听罢,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钱若元不过是条狗,他咬谁,背后都有人在指挥。
这事他若处置了李锦夜,福王独大,朝中再无可牵制他的人;这事他若不处置李锦夜,蒲类一族,到底是心头大患。
如此内忧外患……
宝乾帝一时间五内杂陈,心道:朕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惦记朕的皇位了?
……
夜幕落下,宫里掌灯。
宫外,玉渊迎风而立,久久不动,从福王府出来,她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两个时辰。
李锦夜,依旧没有出宫来,也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为什么呢?
寒风吹过,吹散玉渊身上最后一点暖意,短短一天的时间,她从没有这么清醒的认识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
那位置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小姐,这么晚不出来,怕是福王那头有什么真凭实据了。”江锋低语道。
玉渊呵出一口寒气,轻道:“不管什么真凭实据,他都迟早会从那扇门里出来,我等他。”
江锋轻叹一声,走到车里又拿了件男式的大麾,给小姐披上。
玉渊拢了拢,喃喃自语道:“便是他不出来,师傅也该出来了。”
话落,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玉渊眼睛一亮。
张虚怀快步走到玉渊跟前,朝她递了个眼神,师徒二人立刻钻进马车里。
青山等人立刻将马车团团围住。
张虚怀附在玉渊耳边一通低语,末了,又道:“他现在被困在内务府,有吃有喝就是没自由。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齐进,此刻任凭是谁,都不见。”
“陆家的人和那姓钱的呢?”
“一样困在内务府。”
玉渊纤长的手指弯曲了一下,“他在犹豫。”
张虚怀点点头。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两个儿子如何取舍,做皇帝的也要平衡。
第四百六十二章示弱
小厅里,一灯如豆。
小几上摆着六道早已冷了的菜,厚厚的一层油结在上面。
李锦夜一身朝服,去冠,束发,静立于窗前,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有内侍进来,手脚麻利的将菜收于食盒,道:“王爷下榻的寝居已经安排妥当,奴才这便引王爷过去,还请等下先行更衣。”
这是要留宿宫中,软禁起来的意思?
李锦夜正欲发作,想想又作罢,道:“我和你们打交道少,素来的习惯想必你们不大清楚--不合体的衣服,本王是不会穿的。”
“这……”
“我的人应该等在宫外,让他们给本王拿几件素净的衣服进来。”
内侍为难不动。
李锦夜勃然大怒,甩手就是一记巴掌,“难道本王穿几件干净衣服都不行,滚!”
内侍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委屈的跑李公公那边回讯。
李公公苦笑连连:“皇上只说留安亲王留宿,没说不能换衣裳,去罢,让王府的人送几件干净的进来。”
“是!”
李锦夜听着外面的动静,暗暗松了口气。
他硬逼着内侍拿衣裳,其实只是想让阿渊放心。
这丫头这会一定是急得不行,以她往日的性子,怕是会闹个天翻地覆,或者干巴巴的等在宫门外也不一定。
自己贴身衣物,素来只经她一人的手,这样一来她势必回府,回到府中,她若再能细细想了想,就知道自己是想告诉她:更衣睡觉。
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一定要吃饱喝足睡好,因为明天不知道又有什么意外降临,养精蓄锐才是上上之策。
一个时辰后,内侍抱着一叠干净的衣服进来。
李锦夜解开衣带,内侍上前:“奴才伺候王爷宽衣。”
“不敢劳动!”
李锦夜不紧不慢的换上,被内侍引入后/庭。
后/庭是一进一出的两层宫室,院中门外都已站着操戈戴甲的禁卫军,见安亲王进来,也不跪拜,仅只抱拳施礼。
李锦夜并不理会他们,径自入内。
内屋还算干净,四个角俱放着碳盆,床上两床被褥,枕头是新的,旁边摆着一本三字经。
李锦夜拿起来翻看,一翻就翻到了那句: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当所执。
他连连冷笑,老皇帝为了教化他,也算是煞费苦心。
内侍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掩门离去,李锦夜盘腿而坐,在凝神确认门外窗外无人偷看时,这才把身上的衣服撩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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