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湖却看出来了,事实上,从一个时辰之前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流出去,带走了她所有的温度。
是自己不行了吗?
她艰难的侧过头,最后从齿缝里咬出一句话:“求你,救……孩……子!”
这话一出口,玉渊整个人跳起来,油然生出一种绝望的害怕:“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说救孩子!”
这话,就像扼住了张虚怀的脖子。
半晌,他挤出一句话,“因为,师傅有两分把握能保住孩子,如果保大人,十成的可能性是一尸两命!”
“我苦命的儿啊--”薜姨娘惊呼一声,身子软了下去。
“来人,把薜姨娘拉出去!”张虚怀大叫一声,一把拉住玉渊的手腕,“快做决定,再等下去,连孩子都保不住!”
玉渊傻眼了,眼泪簌簌往下流,她缓缓看向谢玉湖、
床榻上的女子已经不能用憔悴两个字形容,头发被汗浸湿了,一缕缕贴在脸上。
唇色是惨白的,眼睛深深凹下去,身子一抽一抽,嘴里只发得出两个字:“孩子……孩子……”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匕首划开玉渊的身体,割得她血肉模糊,内心绞痛。
她千想万想,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想到临了临了,会让二姐走了这么一条死胡同。
倘若时间倒回,她……她……
想到这里,玉渊肝肠寸断,还未开口,大颗大颗的眼泪已经掉出来。
最后,她终是点了点头。
张虚怀当下高喊道:“来人,扶二小姐起来,再喂些参汤,喂完后,切一片新鲜的参片含在她的舌下,去把温郎中叫进来;阿渊,准备行针。”
喊完,他低下头,眼神温柔。
“二小姐,一会我和阿渊,温郎中同时帮你行针,这针能产生一股巨大的劲,你借着这股劲,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当初不肯把孩子打掉,也是想让他来这世间走一遭,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听明白了吗?”
谢玉湖眨了下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然后眼珠子一转,看向玉渊。
玉渊蹲下去,把脸凑近了,一字一句从牙齿里咬出来:“你什么都不要说,等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姐妹有的是时间说话,你要坚持住!”
谢玉湖又眨了下眼睛,唇一启一合,无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参汤来了!”
“参片来了!”
片刻后,张虚怀,高玉渊,温郎中对视一眼,手里的针同时扎向几个穴位。
谢玉湖猛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排山倒海的潮水向着身下涌去。
她深吸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迸发出惊人的一声吼--
啊……啊……啊!!
紧接着,三针又同时落下……
啊……啊……啊!!
十一月十二戊时二刻六分,高府上空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第五百七十章让我恃宠而骄一回,成吗
“生了,生了,三奶奶,二小姐生了!”
心急如焚沈青瑶猛的站起身来,忙道:“生是的男孩,还是女孩,大人如何?”
小丫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擦了把汗道:“奴婢打听不到,只知道是生了。”
翠儿喜极而泣,朝天空拜了拜道:“有张太医在,必定是母子平安。”
沈青瑶一屁股跌坐在榻上,许久才朝翠儿招招手道:“去库房准备些上好的补品,一会我过去看看人,趁着高玉渊在,当面给二小姐陪个不是,这事也能早点揭过去!”
翠儿应了一声,问道:“三奶奶,这礼是重,还是轻!”
“自然要重的,王爷、王妃都在,没的让人小瞧了去!”
“是!”
片刻后,贺礼已经备好。
沈青瑶特意换了身崭新的衣裳,又往头上插戴了一只凤簪,方才出府。
到了高府角门,出奇的是门口连个看门的都没有,一路向里,到了花厅依旧未见一人。
提灯笼的小丫鬟心里有些微微发怵,扭头看了沈青瑶一眼。
翠儿呵骂道:“怕什么,怕是有了喜事,到里边领赏去了,走!”
过花厅,入了垂花门,远远就看到一处亮光,主仆三人寻着那光亮而去,来到一处院子。
走近了,才发现院子前围着好些个下人,个个脸上有悲色。
翠儿上前问话:“姐姐,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丫鬟扭头,也没看清来人是谁,叹息一声道:“人都快没了,哪来的好好的!”
轰!
沈青瑶全身一颤,身形摇摇欲坠。
……
残阳似血。
谢玉湖穿着宽大的道袍坐在院子里,手上绣着一幅鸳鸯戏水图。
薜姨娘从屋里出来,看着女儿的背影,叮嘱道:“日头落了,别绣了,小心伤眼睛。”
谢玉湖昂起头,斜阳点点落在她秀美的脸上,“娘,我再绣会,左右无事可做!”
薜姨娘叹了口气,再不多说,由小丫鬟扶着进了屋里。
谢玉湖最怕听到她的叹气声,一声接一声,重的能把人心都压沉下去。
她扔下绣架,悄悄的走出院子,在一堵高墙下站定。
天色灰青,头顶的这方天空半丝云都没有,不知道高墙外的天,有没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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