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扶摇坐到榻旁,压低声道:“本来一局好棋,哪知功亏一篑,但好歹还有转机。李锦夜出兵抗敌,是生是死难说,咱们王府还有暗卫十几人,不如放他们出去,趁乱将李锦夜……”
她手背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李锦云惊得将整个茶水泼翻,带着颤声道:“你,你在说什么?”
“锦云,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娘娘被困,晋王府被围,最后的下场显而易见,只有死路一条。”萧扶摇咬咬唇:“到了这个份上,是逼着咱们以命搏命了。”
李锦云疲倦的摆摆手,“你想得太简单了,且不说他身边暗卫颇多,能不能成还是一回事;就是在这个当口上,我也不能行此不义之事,他若有事,放眼大莘又有谁能与匈奴抗衡?”
“不义之事?”
萧扶摇冷笑,“你怎么这么糊涂,只要李锦夜一死,咱们有的是办法让匈奴退兵。”
“什么办法?”
“割地赔款,分黄河而治,派公主和亲……哪一条都能让匈奴动心。除掉李锦夜,你登上大位,励精图治个几年,总有能收拾匈奴的那一天。”
李锦云的理智砰的就绷断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萧扶摇凑近了,又道:“咱们现在就派暗卫到匈奴那边说和,如果由他们出手解决李锦夜更好,到时候……”
女人的唇,一张一合,原本温柔娴静的脸上覆着一层戾气,李锦云背后冷汗涔涔而下,只觉得这张他曾经看都看不够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和厌恶起来。
他猛的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打过去。
轰的一声。
萧扶摇像被九道天雷劈中了似的,整个人都凝固住了,“你……你打我?”
李锦云看着自己不停发颤的手,牙关一紧,切齿道:“萧扶摇,你给我记住了,我姓李,李氏江山我可以败给自己人,却永远不会卖给杀我百姓,破我国门的敌人。来人!”
“王爷!”
“晋王妃失德,即日起收回掌家权利,禁足三个月!”
“李锦云,你想干什么?”
萧扶摇的尖叫声,让李锦云耳膜咚咚直跳,下一瞬间,他拔脚冲出房间,立于庭中,身子不停战栗着,连说出话都是战栗的。
“我不想干什么,你姓萧,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身为李姓,应该为这个姓氏做些什么!”
说罢,他甩袖而去。
在他身后,萧扶摇踉跄着追出来,将要跨出门槛时,被人拦住。
她眼底显出明显的震愕,迟疑了半息后,撕心裂肺的大喊道:“李锦云,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李锦云脚一顿,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王爷!”
青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晋王暗卫十七人,跪在王爷书房外,请王爷见一见他们的主子。”
李锦夜与玉渊对视一眼,沉寂半晌后,冷冷道:“来人,把晋王带来!”
半柱香后,李锦云穿一身行军打仗的盔甲,立于李锦夜面前。李锦夜注视着他,眼底有愕然,有打量,有怀疑。
兄弟俩彼此无声对望,深邃的瞳孔中映出对方的倒影。
半晌,李锦云哑然一笑,“外头十七个暗卫,是我晋王府最后的一点倚仗,求皇兄拿走。”
“李锦云,你想做什么?”
“我想与皇兄一道出征。”
“……”李锦夜面色剧变,瞳孔霎那间急剧缩紧!
李锦云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不为保命,不为邀功,只为这李氏江山,皇兄!”
他缓缓单膝而跪,“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李氏江山已经落魄到这个份上了,这江山供养了我这二十年,也让我为这它尽一份薄力,老祖宗打下的江山,不能在咱们手里丢了。”
李锦夜沉默良久,沉声道:“供养你的不是李氏江山,而是这江山上的每一个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是千千万万李氏的子民,是他们的肉,他们的血,才换得你的锦衣玉食,你若愿意为他们而战,为他们而死,我允你出征。”
李锦云心里顿时升起极端荒谬的感觉,这话可真真可笑啊,父皇若听了,定会把玉玺都砸到李锦夜的头上。
但,李锦云笑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整个大莘的皇子皇孙中,再没有比李锦夜更能知道
供养着李氏一脉的人民的苦难深沉。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顺利的从父皇手中抢下这个江山--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从未变过!
李锦云深吸口气,目光坚定而深沉:“皇兄,我愿意保护大莘的子民不被屠戮,保护大莘的良田不被毁弃,我愿意为他们而战!”
……
五月初七,午后。
十万大军集结完毕,李锦夜一身盔甲站在最前,他的身后是禁军统领齐进和晋王李锦云。
李锦夜缓缓从腰间拔出长刀,刺向天空,随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化作一道离弦之箭而去。
玉渊在城墙上看着满天的尘土,双目盈盈含泪,“江锋,我在这里目送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离去,每次心中都依依不舍,唯有这一次……我心里半点不舍都没有。”
江锋放在身后的双手,微微发抖,“因为小姐知道,王爷和三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玉渊不可思议的地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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