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氏漆黑的眸子里有着不一样的光:“这世道有人三妻四妾,押妓玩柳,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女人都压在身下;有的人却是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入深宫,皇后、贵妃、七十二嫔,皇宫佳丽三千,雨露要均沾,伤的是谁的心?我再没见过比李锦夜还深情的男子了。”
谢承君垂首不语。
管氏掀起帐帘,吹灭了烛火,身子缩进被窝,“睡吧,明儿你还得去巡铺,时辰不早了。”
谢承君却久久不动,黑暗中,他开口道:“阿莞,我不瞒着你,若是我,必做不到李锦夜那一步。”
“我知道!”管氏无声的勾了下唇:“若是我,我也是想尝尝那做皇后的滋味的。”
“所以,咱们都是凡夫俗子,什么茶壶配什么盖,你啊,也只配我!”谢承君躺下来,将女人搂进怀里,低声道:“对了,你说他们去了哪儿?”
第六百九十章番外 管氏(四)
管氏枕着男人的胳膊,目光微微滑向别处。
“我又如何知道呢!阿渊走前把事情一样一样交待清楚,去哪儿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若让我选,定要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睡吧!”
谢承君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世上哪有真正的世外桃源,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说不定没过几日他们便后悔了。
……
一夜好眠。
管氏与男人用罢早饭,便去福寿堂给长辈请安。
如今的福寿堂,住着公公婆婆,老爷嫌弃这里又大又冷清,便另辟了小院子住下,反正谢府空落的房子也多。
说起来,谢家就她这一辈,也真真人丁稀少,二小姐死了,三小姐嫁了,二少爷在外头鬼混着,偌大的府邸里,满打满算,也超不过十个主子,这还算上大小姐一家。
管氏只好命下人日日掸灰扫尘,也省得看着破败了。
进到福寿堂,大小姐、大姑爷已经在顾氏跟前说笑了。
大小姐的命也是苦,好不容易盼了男人中举,外放做了个小官,哪知婆婆又离世了,虽说是庶母,却还得丁忧三年。
三年一过,官场不知道变成什么样,谢玉清夫妻二人在了苏州府住得憋闷,便回了娘家。
顾氏见管氏夫妻来,虚咳一声,正襟危坐道:“快过年,外头的铺子也该盘一盘,该收的帐,收一收。府里每个人添两身新衣裳,哥儿姐儿多添一身,日子虽说不好过,要过年总该有个过年的样儿。”
顾氏早就不当家,只是当家奶奶的派头还在,管氏对此早已习惯,恭敬的点点头,目光看向大爷。
这夫妻俩,回回请安,都是一个说完,另一个再说,就跟唱双簧似的,一日都不会拉下。
果然,谢大爷咳嗽一声道:“老爷那边也多做几身衣裳,他虽搬得远了,也不常出来走动,但万事不可怠慢!”
管氏含笑点头,心里却浮出冷笑。
老爷多做几身,他那院里的姨太太必也要多做几身,除了原来的三房姨太太,还有一房是新纳的,刚满十六岁,他也不怕风流坏了身子。
若只风流倒也罢了,偏那新姨娘是个不省心的,整天要吃要喝,要穿要戴的,不知在暗中诓骗了老爷多少银子去。
也是,大姑娘白花花的身子被个糟老头子睡了,日后又不可能有一儿半女傍身,不趁着老头子还健在多捞点银子,难不成等老头子死了,抱着棺材板儿哭。
只是如今的谢家,早不是十几年前的谢家,官场上没人,世道的光景又不好,只靠着铺子和庄子过活,哪来那么多的银子给一个姨娘糟蹋?
正冷笑着,却听外头有丫鬟喊道:“闵姨娘,五小姐到。”
话落,管氏感觉厅里的温度陡然降了两度,只公公脸上还笑眯眯的。
说来,这闵姨娘也是个人物,几年过去了,公公对她的宠爱不减当年,房里几房小妾,没一个能争得过她的,婆婆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女人信奉一个原则,不争不抢,你便是骂她几声,她也咬牙硬忍着。
管氏从前对她没甚好感,回了扬州府,看着她们孤儿寡母的寄人篱下,倒起了几分同情之心,说来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只要这女人不兴风作浪,她是绝计不会刁难她的。
闵氏进屋,与五小姐一道行礼,行完礼,母女二人一个坐,一个站,闵氏站在五小姐的身后,偌大的福寿堂,她还没资格坐下。
顾氏当着男人面,不好多说什么,只问了五小姐几句闲话,五小姐一一作答,答得还颇为伶俐,早没了当年把玉渊拦下,针刺似的问她“你是不是我的姐姐”的那份孤勇。
这姑娘如今也快满十岁了,褪了稚气,带出几分亭亭玉立的味道,再过几年便要谈婚论嫁了。
只是她这个身份,嫁给谁呢?
平头百姓,她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哪会肯;嫁进高门大户,人家一听她那个娘,就会直摇头。
说到底,这姑娘还是命薄,没入了阿渊的眼啊!
这时,有丫鬟匆匆走到管氏身边低语了几句,管氏听罢,变了变脸色,向自家男人递了个眼神后,便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刚出花厅,便听到后头婆婆顾氏低呵一声道:“你别去,这事让她去打点!”
管氏身子顿了顿,装作没听见似的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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