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她在这样的一幕面前,再难说出任何其他的话语。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
既然如此,虞绒绒也不再推搪,她只抬手起礼,周全地向着宁旧宿一礼:“二师伯如此……高义,实在让人佩服,佩服。”
她再向着诛魔台的方向翻腕一抬:“那么,二师伯,请。”
前路未卜,虞绒绒明知傅时画站在那里,却甚至没有向那边看一眼,也没有再回头去看耿惊花与更多相熟的面容,就这样原地而起。
十六月急得跺脚:“难道就真的让小虞师妹这么去跳了吗?!我们能做什么吗?”
观山海的剑意已经快要压不住了,声音却还在强自镇定:“我相信小虞师妹,可那又怎样?她不跳也得跳,而且依我所猜,这诛魔台必定另有蹊跷,但我们没有证据,所以我们只能等。”
傅时画所站的地方距离观山海并不远。
所以后者的话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正如观山海所说,他也只能等。
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再去想应对的方法。
此去诛魔台,看似遥遥,御剑也不过片刻。
两人几乎是同时落在了诛魔台上。
罡风从深不见底的诛魔台下倒灌上来,吹得两人衣袂乱飞。
宁旧宿负手站在诛魔台前,注视了台下片刻,突然开口道:“虞师侄啊,看来你还是棋差一着。”
风淹没了他的声音,远处的中人分明看到了他的唇齿在动,但就算是已经化神大圆满的长老,也听不到只字片语。
他勾了勾唇角,侧头看向虞绒绒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一个只有她能看得到的轻蔑又肆意的笑容:“七日七夜后,我还是琼竹派的掌门,至于你……”
他没有说完,看虞绒绒的目光却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虞绒绒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她猛地抬眼看向宁旧宿,已经在这一长段思考的时间里,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的燕夫人,不是燕,是烟。”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宁旧宿的双眼,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宁暮烟的烟,我说的对吗?”
宁旧宿终于有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神色大变。
“那可是你的亲妹妹!”虞绒绒明白自己竟然猜到了最正确的答案,她倒退半步,不可置信道:“你、你竟然——”
电光石火间,那些她所不能明白的来自宁旧宿的信笺与传讯符上的潦草字迹与失态,都有了答案!
他早就知晓小楼的存在所为何,他愿意尽自己所能,让天下祥和宁静,让自己的妹妹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也不必知道他在背后做了什么。
可偏偏,宁暮烟逆天改命,也要入小楼。
他无奈接受,心道既然如此,自己再加倍努力便是。
她在小楼,他能天天看见她,也未尝不是另一种自己从未设想过的幸福。
可她偏偏成了大阵师,又偏偏……当着自己的面,喜欢上了清弦。
心魔总会有朝一日,熊熊燃烧,将人变成披着人皮的魔。
既然如此,那么他杀了清弦,毁了天下所有的阵,宁暮烟就还是他一个人的妹妹。
然后,再然后。
他筹谋了这许久,不惜与虎谋皮,天下的大阵都动了,都破了,他的那些师弟师妹们也都一个个义无反顾的舍身而去,清弦却依然活着,末了,竟是他想要守护的妹妹,去填了阵。
宁旧宿静静地站在诛魔台上,在短暂的失态后,他的表情又恢复如常。
往事如烟,他的烟。
“人为什么一定要有道侣呢?我们兄妹相守,不好吗?我不会越雷池半步,便如我们过去所有相处的岁月那样。”宁旧宿淡淡道,他的声音平静至极,眼底却已经有了偏执至极的疯癫之色:“所有想要从我手里将她夺走的,都该死。”
他没有反驳虞绒绒的话,似是在肯定,又似是在叙述一些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清弦该死,小楼该死,魔神也该死。”
似是料定虞绒绒此跃诛魔台是必死无疑,也似是这些话语积压在他心底太久,太沉,这一刻,他竟然有种倾诉和告知天下的奇特喜悦。
“没了大阵师的小楼,还算什么小楼?耿惊花寿数无几,你死了,他也来不及再去找一个大阵师了。”
“更妙的是,你的身上,带着魔神的魔印。若是你死了,魔神便没有了复活的容器。”
“这么多因果系于你一身,虞师侄,你觉得你……该不该死?”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冰冷而扭曲的死亡宣判,甚至说出了虞绒绒身上的魔印与魔神的关系,虞绒绒心底剧震,但她却依然意识到了这其中缺少了什么。
“清弦道君呢?你不杀他了吗?”
“他?他不必我杀。”宁旧宿嘲讽一笑,回头似是怜悯地看了一眼虞绒绒:“不要想要将这里的任何事情传讯或传音出去,我既然有所布置,自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吧,然后跳下去。”
虞绒绒平静地上前。
风将她颊侧的珠翠吹得环佩玎珰,连成几乎绵延的一线,让她想起傅时画每次含笑俯身,抬手在上面一弹指时的热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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