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终于找到了身体的平衡,就这样顺着魔宫白塔回旋的楼梯一步步走了下去。
“最有希望的时候,发现希望就是最深的绝望。最幸福的时候,发现带给自己幸福的人,就是推自己入深渊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随着他的话语,他的脑海中也有一幕幕如烟火般闪过。
魔神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拥有天生道脉的小小少年家毁人亡,沦落成乞儿,不得不与野狗抢食,却又终于一夕拜入了浮玉山,有了师友,有了崭新的、有希望的生活。
……再倏而发觉,给了自己最大希望的这些人,便是被指使去害得他流离颠沛、与他有真正血海深仇的幕后黑手。
他本该绝望入魔的,甚至当时黑衣魔使就在身边,但他没有。
画面一转,魔神的目光落在了断山青宗边的一隅,这一处宗门在无数次的魔兽侵袭之下,纵使有其他宗门的援助,也早已是强弩之末。
无数人绝望地躺在地面上,眼神空洞,好似早已认命。
这样的认命背后,却还有更深的不甘心与愤怒。
凭什么是他们?这世间这么多人,凭什么只有他们的修真之途,好似便是为了心甘情愿地赴死。
这样的情绪早已弥漫了大半个门派,他们手中还有剑,但心中已经生魔。
他们本该都绝望入魔的,但他们都没有。
画面再转,悲渊海中,俊美的鲛人被铁锁与阵困于其中,他也早已是强弩之末,否则怎么会有如宗狄之辈妄图以转魂共生大法来彻底侵蚀他。
宗狄本应成功的,又或者说,成功的并非是他本身,只是陷入了几乎彻底混乱之中的谢琉,终于被不断撕扯交错的神识打败。
他也本该入魔的,可他也没有。
时间线再向后一些,那名拥有他魔骨的少年,分明已经遭遇了他为他编织的最痛苦的身世,在希望中绝望,在幸福中坠入深渊,母亲在世却永世不得相认,父亲的亲情不过是编织的谎言,师尊的收留也只是为了最后这一击……
他怎么也还没有入魔?
……
魔神觉得困惑,却也觉得很有趣。
因为所有这些画面里,交织出现的,从来都有同一个身影。
一个身上带着他的魔印的少女。
那个少女牵起了魔骨少年的手,让他的灵魂不再冰冷;带着家破人亡的少年去见识更多的世界;让断山青宗的宗门之上缭绕起了最恢弘的疗愈法阵;再独自一人入悲渊海,撕碎了宗狄的神魂。
魔神凝视了片刻,突然歪了歪头,很是疑惑地“咦”了一声:“等等,我是不是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这个魔印……是什么时候下的?谁下的?”
第207章
虞绒绒的双眼被盛大的光华遮盖,而她甚至没有抬手去遮住眼睛。
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有点熟悉。
这个世界上能够散发出璀璨光华的事物很多,一把燃烧符也可以聚出刺眼的光,但这样奇特的光泽色彩,虞绒绒之前,总共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她重生之时,一次是在她坠下诛魔台之时。
光华未散,她尚未睁眼时,她已经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之所以在诛魔台时,她恰能读到后半段的那几页,却不能再向后翻,恐怕便是因为,她只拿到了这本书的前四分之三的内容。
换句话说,三块天道意识的碎片。
而今她终于集齐了四块,是否意味着……她终于可以一窥这本书的全貌了呢?
这本书又究竟与天道碎片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天道意识,竟然便是这本书的内容?
她的脑中充斥了各种奇特又荒唐的猜想,直到她能够睁开眼时,她的面前,居然真的是那本书。
傅时画惊愕无比,他左右看了看,终于确定自己的视野里就只有这一本书,这才迟疑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要看的天道意识……就是这本书?”
他挑了挑眉,显然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荒谬无比,再读出了书名的那几个字来:“《我心无量》?无什么量?宁无量吗?”
虞绒绒莫名有了一种捂脸的冲动。
这种讥笑吐槽式的猜中真相,实在是有点滑稽。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面前这书好似轻微扭了扭,很难分辨这种动作究竟是因为傅时画嘲笑后的愤怒还是恼羞成怒。
傅时画甚至没有用手,他十分谨慎地抬起渊兮,用剑尖挑开了面前封皮已经有些暗淡的书皮。
虞绒绒有些飘忽地移开了目光,莫名有了一种社死的感觉。
毕竟这书的开头,还是有一些她的愚蠢戏份的,再让她回顾一遍自己当初捡错了人,再与他青梅竹马长大,最后傻乎乎撑断腰带,被当场退婚,郁郁寡欢的事情,多少有点……
傅时画看书的速度极快,书页声沙沙,虞绒绒思绪还未转完,就听到身边之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小师妹,这天道意识,居然想要你受尽嘲笑,还忍辱负重,一往情深。这可真是——一派胡言!”
他边说,剑尖已经有了无双剑气凝聚:“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看这种东西,且看我劈了这破书!”
虞绒绒一边觉得有种被翻看了黑历史的感觉,一边却又觉得傅时画好像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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