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试探地问:“桂奶奶,你说我们这院子里还会有宝贝吗?”
桂奶奶微微驼背,她抬头看红果,眼神柔和而慈祥,她笑道:“谁知道呢。当年山匪走后,这院子被人挖了好几遍,如果真有也都应该被挖走了。”
这事红果之前也听人说过,她问:“谁来挖的院子?”
“债主,长工,有力气的都来挖,当年我还在乡下没来呢,都是听桂也他爷爷说的。”桂奶奶把竹筛放一边,她拉开抽屉找东西。
听桂奶奶的意思,山匪来的时候,她在乡下,住哪个乡下呢?封举人也一起?
桂奶奶找出一张牛皮纸盖在玻璃瓶上,道:“那时候我住桂也他爷爷的老家,这边出事后又过了两三年我才跟到玉衡来的。”
“我听蒋伯说,当年山匪来之前,封举人和他的小妾一起失踪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桂奶奶手轻微顿了顿,随即用红绳把牛皮纸封住了瓶口,她笑道:“帮我拉着绳子。”
她在回避这个问题。
红果也不好再问,她帮桂奶奶扎好瓶口,又替她把瓶子放到了房间顶柜里。
她家房间的顶柜上放了很多玻璃罐子,黄豆红豆花生芝麻,样样齐全,红果问她:“放那么高您要用的时候也不好拿。”
桂奶奶帮红果扶着椅子,“这个留着明年吃的,便宜的时候我就买了存起来。”
老年人过惯了饥荒的日子,总喜欢未雨绸缪,跟她奶奶一样。
红果放好东西,把椅子归位。
桂奶奶穿着小袄子,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两个橘子塞给红果,“给你这个。”
红果也没客气,她剥了橘子皮,尝了一口,橘子味很浓郁,味道挺甜。
桂奶奶眯着眼看着她,笑问:“甜吗?”
“甜。”红果掰开一半给桂奶奶。
桂奶奶摇手,“老咯,牙齿不好,你吃着甜,我吃着倒牙。”
桂奶奶静静看着她吃,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房子我们都不要卖。再好的楼房都不如我们这种带院子的。我家不卖,你家也别卖。他们拿我们没办法,官再大又怎样?现在不是解放前了。桂也在他们那边不过是个学徒工,每个月拿几十块钱,换什么工作不行?”
桂奶奶的这个表态让红果很安心,她把橘皮丢到了垃圾斗里,“我奶奶也是这个意思,在这里住习惯了不想换房。万一哪天你们家改变主意了,一定要提前跟我们通个气。”
桂奶奶满口答应,她想了一想,又道:“我也不爱说人闲话,不过……老吉这个人啊,你们还是不要跟他走太近。”
桂奶奶劝红果他们不要跟老吉走太近,她琢磨着这话里起码有三层意思。
一层是桂奶奶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桂奶奶知道红果和宗炎的关系?
一层是老吉这个人在桂奶奶看来并不靠谱。
还有一层是,他们的一举一动桂奶奶都看在眼里。
“为什么?”
“他都是以帮杜老板的名义在买房,但是我们谁都没见过杜老板。”
原来是说这个,红果松了一口气,她笑着点了点头:“无论是杜老板还是刁老板,谁来买房,我们都不卖。”
两家商量好了,卖房的事一定要共同进退。
………
平常上班时间,采玉房都很闲,红果没事就到玉雕房跟着其他学徒学东西。
那日她从玉雕房回来,很难得,采玉房里的其他同事都在。
采玉房除了红果,其他都是有一定年纪的老男人。
一个李东是她还没来之前就负责采购的主任,因为红果抢了他晋升的位置,心底对红果意见不小;一个老廖是鹩哥的父亲,大玉坊的老员工,采买老手;还有一个雷鸣算是三人当中最年轻的,是鉴玉专家,看玉高手。
他们个个身经百战,几乎每个月都要去木得各大场口采买玉石。
红果她一个不懂玉的小女孩哪里压得住这些牛人,所以她作为房头,几乎不管他们的事,只负责签字和算账。
农历年之前采玉房要最后去一趟木得进行采买,李东他们三个写了出差申请表递过来要红果签字,红果看了眼经费预算竟然是十万。
十万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平常去场口,采玉房的人并不会带现金去,都是谈好了价钱,财务划账的。
李东坐红果前面,他回过头来,一看就知道小女孩啥都不懂,他往烟灰缸里拧灭了烟头,咳嗽了一声,稍微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这不是去场口,是去玉料大集,每年莫八镇年关的玉料大集都是这个预算,遇到好料子要有现金在手才能抢到货,不然马上就被别人买走了。”
年纪最大的老廖坐在最外面卷土烟,他把卷好的土烟放舌头上舔了舔,道:“有些人等这个大集都等一年了,每年都有人能捡漏买到好玉,不知今年的货怎么样。”
坐在角落的雷鸣是三个人里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平常没事就坐在办公室看闲书,也不爱出去跟大家一起赌玉,到点就下班。
雷鸣没说话。
李东又道:“往年是老板亲自带队去,今年就我们三个。”
红果拿着账单去找张凯,张凯在办公室玩石头,他关掉手中的手电筒,朝她招招手,道:“我正想找你,今年的莫八镇大集,你跟他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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