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明白她这是在道歉,便道:“也没什么。”他说,“我本也不该对别人有偏见,我已对姚小娘子说了,倘以后她再有什么需要借看的也可以来找我。”
沈云如微感意外。
她知道沈约向来在读书这件事上的态度很认真,从来不会把和读书无关的事情带进书斋,就连蒋修几个找他玩的时候,他也不会把人往书斋里引。
可现在姚之如却等于是得到了可以随时进入他书斋的许诺。沈云如思及此不免有点内疚,她觉得弟弟肯定是为了补偿她。
于是她便说道:“我本也没打算一直为她麻烦,我们又不必看你那些书,你这样倒是杀鸡用牛刀了。今日这番一承诺,以后她若隔三差五过来打扰你怎么办?下次你还是先把事情推回来给我吧。”
沈约笑了笑,说道:“没事,我看她应该也不是喜欢随便麻烦人的。”
承诺已然许出去了,沈云如又见弟弟这样说,便也就不再多言,只默默心想以后自己要少和他吵架。
“你这是在做什么?”沈约将话题翻过,转而顺便关心了一下姐姐的眼前事。
沈云如正好想让他帮忙拿主意,说道:“我已和婆婆说过了,打算上巳节那天在家中也办个小宴请大家来聚一聚,现在正在犹豫用什么纸下帖。”
沈约一忖便知她是在想什么,于是默然了须臾,还是说道:“大姐姐,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少管蒋善之他们家的事比较好。”
沈云如一愣:“什么意思?”
“其实那个苗小娘子只是来汴京玩几天,她说的那些事大家不曾听见过,有些好奇也正常。”他说,“既然人家蒋家的长辈都没说什么,你又何必去管善之他们兄妹如何与人家相处?更没必要将她太放在心上,你与她本就是不同的。”
沈约想起这几次姐姐和蒋修的矛盾,索性亦直言劝道:“况且爹爹也说了,让我们要好好与蒋家郎娘相处,既然人家没有要疏远苗小娘子的意思,我们也就不要多管了,免得影响了邻里情谊。”
沈云如琢磨了一下他的话,不免好笑地道:“你以为我办宴是要给人家难堪么?”
虽然大人们没有说,但上回蒋家姑姑的事他们之后也不是没有察觉,长辈之间若无其事的态度恰恰告诉了他们:那些事都要当作不曾发生过,因为两家还是要好好相处。
沈云如不傻,而且她原本也觉得虽然蒋家姑姑和蒋娇娇没有裹脚的确不太对,可是其他人也不该,或者说犯不着当众戳穿给人家难堪。
现在她对苗南风也是这种感觉。虽然她觉得对方不像话,不太配得上与自己相交,可人家既没有来冒犯她,她也犯不着去给人家难堪。
“我只是觉得我也该办个小宴,”她随口说道,“也好让旁人瞧瞧,我们家女孩席上是什么样子。”
若不是自家宴上男女不同席,她肯定还要把蒋修他们一并给叫过来。
沈约听她这样说,也就略放了心,又顺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沈云如道:“我想着上巳节么,就办个曲水流觞的小宴,再把斋里几个走得近的小娘子也请来。”她说,“大家可以交流一番琴曲,再随意做做点茶、焚香这些闲事。”
沈约觉得这听起来果然是他大姐姐的风格,也知道对方是有意想在宴上显露一番身手,便点点头,帮她出主意道:“那你就选那个贴花纸吧,不刻意又有巧思。”
沈云如高兴道:“我也这么想。”
于是主意打定,她很快便将名单拟了出来,又认认真真将请帖一一写好,然后送去了给自己婆婆过目。
沈老太太对孙女的安排也颇满意,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次若能办得好,以后你自己就能一手操持了,需要人帮手就去告诉你母亲。”
听见婆婆这样认可自己,沈云如不由有些激动地红了脸,当即应道:“我一定好好办。”
沈老太太又翻了翻余下的帖子,末了略一沉吟,对孙女说道:“回头再添一张,把你王家大表妹也请过来吧。”
沈云如怔了下,委婉地道:“我原打算只办个友人小宴,若是请了王家表妹,那其他亲戚家的姐妹不请又不太好,再说……上次表妹来巷子里小住时还和蒋家小娘子闹了些别扭,我担心她们这回仍是合不来。”
沈老太太听着就皱了眉:“亲友之间本就有远近,既是你们女孩家的小宴,自是用不着那么大的阵仗,旁人也说不得什么。你自己办宴,就须得清楚你办宴的目的,这样的雅宴哪里是适合巷子里那几个的?你既要显露自己,就得有个能帮你敲边鼓的,这件事自然是你表妹这样的性格和身份最合适。”
“小孩家的争执,过了这么久谁还会这般放在心上?”她说,“你莫要学你爹和二叔,把个蒋家抬举得小心翼翼。咱们家做事自有士人之家的格调,为客者本该遵循人家宴上的规矩,就好比你们姐弟两个去蒋家宴上,我也从不多说什么。”
见孙女还是有些犹豫,沈老太太便淡淡说道:“不然恐怕到时你再被旁人抢了风头,还得自己亲捧着。”
沈老太太在沈云如心里素有积威,此时听着对方这一席话,她忐忑之余不免也感到有几分惭愧。
看来还是她做得不够好,所以婆婆才会这样为她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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