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修一愣,然后又一喜:“成,我一定把婆婆照顾好!”
谢暎白日里要上学,晚上要避开自家叔祖的耳目,就只能等谢夫子出门之后他再出去,所以他只能晚市的时候到书铺里待上两个时辰,因为还得赶在叔祖回家之前回去。
幸而他只是个帮工,又是按件计酬,这才好来去自如。
这天晚上,他又和往常一样来到了马行街夜市,熟门熟路地沿着路边拐入了一间名为“桂枝”的书铺,迎面便见到有个人在冲他招手。
“元郎来得正好。”一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人招呼他道,“你帮这位娘子写个状子,我去去就回。”
男人捂着肚子快步走了。
这家书铺门脸不大,除了老板之外拢共就只有两个文师,加上谢暎算半个。此时另一位文师正在朝谢暎使眼色,像是在让他别管这事。
谢暎还没作什么反应,那位青衣裙衫的娘子已皱着眉头打量着他道:“你们这是在敷衍我吧?这小少年哪能写什么状子?”然后冲着另一位文师道,“他肚子疼,那你来写啊!”
那文师立刻伏案疾书,表示自己很忙。
谢暎礼貌地对这位青衣娘子道:“不知您要告什么案子?我或许可以试试。若不满意的话,您只当是随意找了个人练手,不必给钱。”
青衣娘子听他这样说,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
“那行吧。”她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开口说道,“我要告一个名为周密的栏头,他借公事为由对我动手动脚,老娘是卖油,不是给他揩油的!这公道必得讨回来!”
谢暎铺纸的手微微一顿。
栏头,那就是税吏了。难怪其他人不想管。
若是自己动手写了这状子,告到了,铺子未必能讨得好;但若状子写得敷衍,又会坏了桂枝的名声。而且无论成不成,这口锅他也是背定了,毕竟找人负责肯定还是找他这个临时帮工最合算。
“怎么,写不了?”青衣娘子满目狐疑地盯着他。
谢暎回过神,迎着对方的目光略略一忖,然后微笑着道:“可以写,不过我有个另外的建议,不如您听听看行不行。”
第56章 意外
王文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三两口将最后一块罐肺吃下,然后擦擦嘴,起身离开了食摊。
果然,等他回到书铺的时候,就看见那青衣娘子已经走了,此时自己那张桌子的正位空着,谢暎和往常一样坐在旁边正在看书。
他觉得这小子倒的确是很聪明也很勤勉的,来了书铺没几天就已经把他们写状子的手法给摸熟了,开头喊冤,中间陈述,最后怒斥,妥妥的层层递进搞得明明白白,写出来的东西完全都不用他再润色就能直接交货。
而且谢暎还利用这两个时辰里的闲暇在看律法,要不是人家明说了只是来帮工,王文师还真担心自己的饭碗要被抢了。
当然,他对谢暎没有敌意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觉得对方小小年纪也很会做人。
譬如现在,谢暎就放了二十文钱在他桌上。
书铺规定,写一份状子六十文,文师每月有定酬,额外计件取五文。谢暎没有定酬,所以他那份的算法是和铺子按件五五分。
“本是该您接的状子,”谢暎一如既往地谦逊道,“我取那十文也不过是个替手钱,这些本该是您的。”
王文师很满意,以至于他都有点迟来的内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些。
于是他心中有愧地关心了一句:“我看那娘子的脾气,恐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没有为难你吧?”
谢暎还没说话,旁边坐着的陆姓文师已悠悠笑道:“为难什么啊,人家不知道多服气谢元郎,今日那六十文只是定钱,说好了后面找齐人一并过来再找他写。”
王文师愣了一下:“找什么人?”
陆文师似是很喜欢传播见闻,不等谢暎说话,又代劳地说道:“谢元郎同她说,告那周栏头是治标不治本,究其根源,还是男人做栏头不便于找女商收税,想必这么久以来遇到这种困扰的也不止那娘子一个。谢元郎就劝她想想,为长远计,最好是能多找些人联合写个状子递上去,旁的也不用多说,免得人家说她们寻私仇,只求往后找些女栏头来。”
王文师半晌没能说出来话。
谢暎也不多说什么,客气又含蓄地笑了笑,坐回去继续看起了书。
过了会儿,他面前突然多出来了一挂钱,正是刚才自己放到王文师桌前的。
谢暎抬头朝对方看去。
“你拿着吧,”王文师面上有点尴尬地道,“你那办法我可想不到。”怕对方拒绝,他又补了句,“你是个人才,咱们书铺还等着你来纳状呢。”
谢暎笑笑,他本就需要钱,此时也就不再推拒,道谢后收了下来。
过了会儿,又陆续进来了几个要写状子的,谢暎帮着接待了两个,写完后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收拾一下回去,门外又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相貌俊美,气韵清雅,身着檀色襕衫,头戴儒巾,腰挂佩珂——一看就是个士人,而且家境优渥。
在他身边还跟着个长随,看上去颇为干练。
靠门口近些的陆文师立刻迎了上去:“郎君有何事需要效劳?”
那人只是淡淡笑笑,然后视线在室内逡巡了半圈,很快便准确地落到了谢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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