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娘子不想说以前,便只问道:“那这回又是什么事?”
“这回,哼。”金老太爷气哼一声,拿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又缓了缓,方说道,“人家是来让我卖屋的。”
金大娘子一愣:“卖这里?那你们住哪儿?”
她是知道娘家情况的,当初蒋世泽娶她时虽然给了一大笔聘财,可后面弟弟娶妇花了不少,再加上父亲不善经营,她那个弟弟也不是个踏实肯干的,家产早就差不多耗没了。
这些年金家都是蒋世泽在帮扶着,知道金家父子不善理财,他就只让苗家那边定期带些生活费,一个季度的用资足以让他们过得悠闲滋润,但前提是金家人不乱挥霍。
金大娘子的小妹虽然嫁了人,但其丈夫也在帮着蒋家做事,可以说夫妇俩也在蒋世泽的荫庇之下。
金家既是这般情况,那现在老太爷口中的卖屋,肯定就只能是卖这处住房了。
“他说卖了钱正好去典房住,余下的还能拿去做些买卖。”金老太爷道,“我不同意,他就跟我起急,说我老顽固,还撺掇着你娘帮腔,又说这屋子当初修缮也用了蒋女婿给的聘财,你是我们两个一起生的,这屋子卖了钱本就该有你娘一半。”
“你听听他这些歪理!”金老太爷气得直吹胡子。
所谓典房,也就是自己拿出与别人房屋等值的现钱去换人家的房子住,约定好居住期限,等到了时间双方再换回来,屋还给人家,别人也把钱退回。
金大娘子默了默,问道:“娘也同意?”
“你娘你还不知道?只会闷着不吭声,但谁看不出她什么意思?”金老太爷气道,“要不是她慈母多败儿,我们家也不会落到今天!”
金大娘子听着忽然有些想笑。
是啊,常言道慈母多败儿,怎么却没人说慈母多败女呢?因为女儿想要母亲这样偏袒都想不到呢。
但事实上她却并没有笑,而是沉吟了半晌,说道:“待会儿我先找秀春过来一趟,晚些等如英醒完酒回来了,我们再坐在一起说吧。”
金老太爷对女儿告完了状,心里似乎也松快了些,他没再多说,只默默地又喝了口酒。
另一头,蒋娇娇和蒋修刚跟着他们外婆走到中门前,就看见了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正在那里玩角球。
洪氏一见那孩子就弯起了眉眼,唤道:“全哥儿,快来见见你表哥表姐。”
全哥儿睁着双圆圆的眼睛看了看蒋娇娇和蒋修,末了,似乎他觉得蒋修的外形并不像可以当玩伴的样子,于是又将目光落回到了蒋娇娇身上,然后盯了几息,突然丢下球朝她跑了过来。
蒋娇娇有点惊讶自己这么受欢迎,她也喜欢这么不认生的孩子,于是松开了挽着外婆的手,打算等对方抱住自己的时候她也回应一下。
结果全哥儿跑上来的确是把她给抱住了,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下一刻就咬了蒋娇娇一口。
夏日衣衫薄,蒋娇娇霎时结结实实感觉到了从腰上传来的刺痛。
她“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自己被咬的地方,怒吼道:“你干什么!”
全哥儿蓦地顿住了,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
因他咬人是贴着咬的,蒋修和洪氏先前都没瞧见,这时才发现出了事,蒋修忙三两步绕到妹妹身边,问道:“怎么了?”
蒋娇娇指着全哥儿:“他咬我!”
蒋修一听,当即皱着眉朝全哥儿看去,质问道:“你为什么咬人?”
全哥儿似乎被吓住了,盯了他两息,突然“哇”一声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就不得了了,洪氏忙上前将孙儿抱住,一面抬手给他揩眼泪,一面说她两个外孙:“他还小,你们是大的,要让着点啊!”
蒋娇娇简直惊呆了,她不可思议地说道:“可是她咬了我啊。”
洪氏无奈地看着她,语气颇为苦口婆心:“他能咬多重?只是太高兴了在同你玩闹,你是做姐姐的,怎么与个小娃儿计较。”
蒋娇娇委屈极了,当下鼻子就是一酸,正要再开口辩驳,却被蒋修给拉住了。
但他虽然阻止了妹妹和长辈驳嘴,可心里也是十分不平,从小到大他和娇娇虽然也有需得委屈各自让步的吵闹,但家里长辈却没有说这般是非不分的。
这事要换成他自己的亲弟弟,他早就一个头槌教训上去了,还管什么大的让小的?
他怕自己压不住火气,就没有再去看那婆孙两个,只径直吩咐旁边的女使道:“快去找个医婆来,若是咬破皮了也得用药。”
女使忙忙应下去了。
蒋娇娇又痛又气,眼泪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掉。
她在家里,甚至是在整个照金巷里,除了当年莫名其妙受了沈云如那个冤枉气之外,其他时候何曾遭过这样的委屈?
这里若不是她外家,眼前这两个若不是她外婆和表弟,她只怕是闹得天翻地覆的心都有了。
但她这时却只能忍着气,为了母亲,为了这份关系。
蒋娇娇不能还嘴,心里又实在不服,于是脸一扬,抬脚就径直走了,蒋修也陪在她后头跟了上去。
金家就这么大,她先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住处安置在哪里,于是直接就钻到了房里坐着生闷气。
蒋修让女使在门外等一会儿再进来服侍,自己先走到妹妹面前,把手巾递了过去,安慰道:“别哭了,反正我们在这里也住不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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