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暎顺着她所指看去,又于周围打望了一圈,末了,微微颔首道:“那间铺子临河,开成食店或是邸舍都有窗中风景可吸引顾客,而且离中山正店又近,要拿酒也方便。”
寻常食店并没有酿酒权,所以无法从官方买到酒曲,只能从正店先买再售。
“这都被你瞧出来了。”蒋黎神采飞扬地道,“不错,我的确是这样想,所以才挑了这里。”
她出嫁的时候家里也给了京城的三间铺面,其中不乏周围环境人流量更大的,但她选来选去还是最倾向于这里,一是看中了这条河,二是瞧中了中山正店离此不远,至于三么——她看了看不远处那间明清医馆。
“我见那医馆里的装设也是极风雅,不仅有名家书画,还有奇石。”她说,“听说晚上有不少人专门寻到这边来观赏,前街上有好几家脚店拍户生意做得都不错,我想着自己开个铺子沾沾光应是也不差吧。”
谢暎没好多说什么,只道:“预祝蒋姑姑生意兴隆。”
蒋黎听得乐呵,说道:“你如今和娇娇倒是越来越像了,嘴甜。”
谢暎笑了笑。
“也差不多到饭时了,走,蒋姑姑请你吃饭。”蒋黎说着,也不打算乘车回去了,领着他就准备就近往中山正店去。
她言行之利落,以至于谢暎都来不及客气地婉拒。
两人走入店中,随意在大堂内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蒋黎问他。
谢暎摇摇头说没有,只是不太能吃酸。
蒋黎心里就有了数,很快点好了几个菜,其中还有两样方便外带的熟食,说是让他带回去给谢夫子分享,免得让老头儿知道了说她领着他家孙儿吃独食。
这是玩笑话,谢暎听着也笑了笑,然后诚恳谢过了她的好意。
末了,蒋黎又点了碗桂花酒酿元子,并叮嘱道:“多些酒酿,元子少几个。”
谢暎有点好奇,问道:“这个吃法有什么讲究么?”
“嗯?没什么讲究啊,”蒋黎笑笑,说道,“就是嘴馋,但是又怕吃不下,喝点酒酿也舒服。”
谢暎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在那个晚上不知不觉老老实实吃了几碗,回家后硬是在院里跑了十几圈才勉强消食睡下,颇觉好笑。
“修哥儿他们走了这么久,给你写过信没?”蒋黎喝了口茶,随意问道。
谢暎点头:“前几天刚收到了娇娇代笔写来的信。”他说到这儿,不由笑了一笑,“但她说让我别回,怕寄过去他们已经回来了。”
蒋黎也笑,笑罢又叹了口气,说道:“真羡慕他们,这个年纪就是好。”
谢暎道:“蒋姑姑也正是好年华,只是您有自己更要紧的事需做罢了。”
蒋黎颔首赞道:“不错不错,我就喜欢你这样实诚的孩子。”
谢暎含蓄地弯了弯唇角,低头喝茶。
“对啊,我怎么忘了!”蒋黎忽然想到什么,欣喜地道,“你读书这么好,能不能帮你郑家姑夫看看他的文章?只当是交流一下。”
谢暎愣了一下,下意识道:“这……我是晚辈,不太合适吧。”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学问之事只有深浅,岂有先后辈之分?”蒋黎浑不在意地道,“来日你高中之时身后不知还要甩下多少‘长辈’呢。”
谢暎还是觉得不太妥当,于是他想了想,说道:“那蒋姑姑若是方便,可以让人私下给我。若我有说的不当之处,还请您勿要放在心上,也莫要同郑家姑夫说是我所言,以免他有什么误会。”
假如郑麟只是嫌他说得不对也就罢了,学问交流本就经常互有驳论,但他只担心郑麟会觉得身为妻子的蒋黎看轻自己,竟拿文章来找他这个晚辈评论高下,到时再因此闹出些夫妻矛盾,他就实在是不好面对蒋家了。
他虽不了解郑麟的性子,但只看沈缙自落榜后从未找过他们这些同巷的弟弟们讨论学问,他就觉得有些事大约的确是关系越近的越不好掺和。
蒋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想郑麟那个要哄着引导的性子,她的确也没什么把握不伤到他的自尊心。
于是她忖了忖,点点头道:“好,那我再想一想周全之法。”
……
吃过饭与谢暎道了别,蒋黎就乘车直接回了石榴巷。
郑麟听说她回来了,从书室里跑着出来接迎,一照面就牵了蒋黎的手,嘘寒问暖地关心道:“铺子看得怎么样了?累不累?”
蒋黎觉得他这番态度挺让人窝心,回话时也自然地带了几分温柔:“还好,地方基本定了。我正要走时恰好碰见暎哥儿了,就顺便请他吃了个饭。”
她后半句话是在解释自己中午没有回来陪他的原因。
郑麟也没在意,随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说着这两句话的工夫已经踏进了屋里,蒋黎去盥手的时候郑麟也跟着,还体贴地用巾子帮她擦水。
蒋黎就说笑道:“我只是出去了半天,你就连书都没心思读啦?”又带着笑催他,“我不累,小憩一会儿便是,你也去看书吧。”
郑麟只陪着笑。
她瞧出来了点不对,看了看他,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郑麟顿了顿,出声屏退了屋内左右,这才复又拉住她的手,把人牵到了炕前坐下,然后柔声说道:“你为了这间铺子的事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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