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世泽冷哼一声,说道:“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郑麟辜负了我妹妹,他们郑家还想借此来拿捏我,我蒋世泽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
蒋黎听出了兄长的弦外之音,忙道:“你是说,咱们也拿郑家下手?”
“他要好处,我可以给,但怎么给却是我说了算。”蒋世泽淡淡道,“只要主动权在我这里,就随时能找机会给他们使绊子,总之先哄郑家把和离书给你签了,以后有的是时候收拾他们。”
蒋黎觉得挺好奇:“比如呢?”
“比如——”蒋世泽随意地想了一想,“比如我允诺与他签个十年长约,高价在他那里进货,但是他的货却有问题,所以我就不得不把郑家告上公堂,然后再顺便把当初为何能做出此等让步的来龙去脉说了,让大家看看我们家有多委屈,也看看郑家那副打妻家主意的嘴脸有多丑。”
蒋黎“噗嗤”笑出了声,了然地续道:“既然事有不公,郑家又出货不够诚信,那契约自然也能当堂再议。是这个意思吧?”
蒋世泽轻挑了下眉稍。
“二哥哥,原来娇娇是像你才这么鬼灵精。”她畅快地笑着,越笑越开心。
笑着笑着,蒋黎却落下了眼泪。
“二哥哥,”她由衷地道,“谢谢你。”
然而令蒋黎和蒋世泽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边才刚商量好了要谋定而后动,没过几天,郑家那边却忽又急急地来了人请蒋黎回去,且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郑麟的父亲郑三爷。
他说郑麟快不行了。
蒋黎愣了愣,一时有些不太能回过神,愕然地反问道:“怎会这样?”
郑三爷道:“他那日淋雨,是为求他母亲把你找回家,结果染了风寒,外伤未愈又添内邪。你也知道他原本身子就不算强健,心里头又积郁着,眼见竟是病来如山倒,现在喝了药就吐,大夫说若这两天不见好,只怕这关就熬不过去了。”
郑三爷说着,抬起手抹了把眼泪。
“黎娘,”他说道,“就算阿舅求你,你回去看看他吧。”
蒋家众人的心情很是复杂。
就连蒋世泽都觉得自己的妹妹真是太倒霉了。
按照郑家三爷的说法,郑麟生病是因为她,病情加重也是因为她,万一他这回挺不过去,那就还是因为她。
而且如果郑麟真的死了,蒋黎还要做寡妇……
蒋世泽几乎都要怀疑当初两家人合八字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骗子,不然郑麟怎么会那么能拖累他妹!
只见蒋黎沉默了片刻,对郑三爷说道:“我跟你回去看他。”
“阿黎,我陪你去吧。”金大娘子主动说道。
她不想郑家人借这个机会来拿捏蒋黎,逼着其留下来。
蒋黎摇了摇头:“不必了,他既然是想要见我,家里人陪着去了怕反而让别人生出误会。”
郑三爷听得出来她这是在防着郑家造口舌,心里滋味也不太好受,但现在都不是理论对错的时候,儿子的性命才最要紧。
蒋黎就这样再次回到了石榴巷。
她走进自己和郑麟住的小院,发现里里外外都站着人人,她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热闹景象。
她从人们的视线中平静走过,只当没有察觉他人的打量和窃窃私语。
高大娘子坐在屋里早已哭成了泪人,她的娘家嫂嫂此刻正在旁边安慰她。见到蒋黎走进来的时候,高大娘子先是一顿,接着眼中明显流露出了一丝怨气,但是很快,她又沉默地将所有不甘掩住,默默地让开了位置。
蒋黎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郑麟。
几天不见,他竟像是被人掠走了所有的生气,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蒋黎只看了他片刻,就感觉他像是出气多过进气,呼吸很是微弱。
她顿了顿,开口轻轻唤了一声:“官人。”
郑麟的睫毛颤了颤。
高大娘子在旁边说道:“六郎,阿黎回来了,你不是不肯与她分离么?她现在回来了。”
蒋黎浅浅蹙了下眉。
郑麟还是没有反应,也不知是不想醒,还是醒不了。
郑三爷就道:“还是让黎娘在这里陪他吧,我们这么多人,他醒来见着也不舒服。”
高大娘子知道丈夫是在说自己,但她讲不出什么辩驳的话。
那日她方才受了辱,转头儿子就拿淋雨罚站来逼她把蒋黎给他求回来,她见了如何能不火冒三丈?又如何能够答应?!
她拿准了儿子没有那个毅力,坚持没有理会。
之后果然也如她所料的那样,郑麟在外头站了半个多时辰,见母亲不为所动,也就拖着受伤的腿悻悻地回了房间。
可谁晓得一场风寒会变成大病!
她后悔不已,也心疼不已,面对丈夫的怨怪更委屈不已。
高大娘子擦着眼泪,无可奈何地转身走了。
随着其他人亦相继回避,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蒋黎和昏睡的郑麟两人。
蒋黎坐在床边,也不做什么,只沉默地看着他。
女使进来送药,她就帮着喂了,还给他擦了个脸。
如此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郑麟终于悠悠转转地醒了过来。
当他看清身边坐着的人竟然是蒋黎的时候,他先是一愣,随即忽然哭了起来,口中有气无力地求道:“娘子,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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