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娇娇道:“你不用哄我,你这只皮猴子怎可能待得住?既从了军,有事定是争着往上跑。”
蒋修笑了笑,没吭声。
蒋娇娇又看了他几息,然后走上来,忽地把他给抱住了。
蒋修一愣。
“大哥哥,”她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要好好活着,哪怕再艰难,你也要想想我们。”
蒋修默然,抬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应道:“好。”言罢,他又朝旁边的谢暎看去,笑道,“今年秋闱你可得努把力啊,别让我一个人跑在前头。”
谢暎看着他,莞尔道:“放心。”
沈庆宗得了此次新政的实施细则后,便回家把弟弟沈耀宗和儿子沈约都找了过来。
他先对沈耀宗说道:“往后官户也要交纳助役钱了,听说朝廷里有不少人也是反对新政的,将来如何还不好说,但眼下我们也只能先做好准备。”
按照新政,从前可有免役权的官户、女户、僧道户以及未成丁户,如今通通也必须按照户等来交纳助役钱,也就是说今后家里将多出一笔开支。
沈耀宗听了,反应倒是很平淡,只是应了声“是”。
沈庆宗见他如此,原本想议论两句朝廷的话也就咽了回去。自打钟氏离世之后他便是如此,对什么事都好像在心里翻不起波澜,日常瞧着是早出晚归地在忙活,但就是喜怒都不再与人说。
沈耀宗没有说话的兴趣,沈庆宗也就不好拉着他说,简单交代完重点后,便由得对方告辞去了。
沈庆宗转而看向了沈约。
“今年科考,策问的题目多半会与新政有关。”他提醒儿子道。
沈约并不意外,也只是平淡地回了声“是”。
沈庆宗有心与他多说几句,便再点拨道:“你也要将眼光放得长远些,虽说应试是眼前难关,但考中之后的路才是最要紧的。待你入仕后,说不定就要直接同这新政打交道,你可有想过到时如何做?”
沈约微微一怔,隐隐明白了对方所指。
果然,只听下一刻沈庆宗便说道:“史馆相是出了名的旧派,况且若无新政之故,首相之位多半就会是他接任;至于枢密院态度如何虽尚不明朗,但是,”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方又语气复杂地续道,“计相陶若谷本是次相一派。故,如今东西二府再加上三司,景上相可谓处处难有支撑,你可要明白将来莫走错了路。”
沈约听罢,皱了皱眉,说道:“陶相公也是旧派?”又淡淡一笑,“我还以为,爹爹会支持新政。”
沈庆宗愣了一下,待明白儿子的意思后,心中不禁有些五味杂陈。
“此事当另作别论。”他道,“新政的影响你也瞧见了,我们家也难以幸免,本非什么好事,何必折腾。”
沈约却道:“孩儿以为既要求变,自然要以身作则,若唯独官户不变,那此次革新才有以权谋私之嫌,上不改,下如何效?反观于此,景上相的新政方是真正为国为民。”
“况且,”他说,“诚如父亲所言,既要应试,自也应顺天子之意。”
沈庆宗不由语塞,看着眼前已然长大成人的儿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约似是也不打算与他多说,径自言罢后,便如常恭敬一礼,告退而去。
第89章 得知
因着蒋修的刻意为之,蒋世泽得知儿子投笔从戎的时候,已然是没有机会再阻止了。
先斩后奏,蒋修自知理亏,所以也做好了承受父亲怒火和责罚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蒋世泽得知真相只是愣怔了好一会儿,待回过神来问了他一句:“你当真不后悔?”
蒋修即点头:“孩儿做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亦是深思熟虑了几年的结果,所以请爹爹放心,我定不会后悔。”
蒋世泽看着儿子,很难再说出什么来。
他看重蒋修的前途,却更看重对方的性命。万一因为他强要儿子按照自己心意过活,让蒋修还未上战场就已先成了另一个沈缙怎么办?
他做买卖敢冒风险,可在儿女的事情上,他实输不起。
所以那些放在从前他会斥责蒋修的话,如今一句也说不出口。
“好,我知道了。”蒋世泽说道,“既然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那将来那些苦你都要自己能咽得下。等那时再来后悔今日没有选择更光明的前途,没有娶到更好人家的女儿,都没有意义,男子汉大丈夫,最忌怨天尤人。”
蒋修笑了笑,说道:“您也太小瞧我了,倘孩儿只是为了更好的前途和出身好的妻子,又何必走这条路?爹爹,我们家出身也不如何,可并不影响翁翁、您,还有我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小姑和娇娇也都不是用那些人家的规矩养出来的女子,但她们都很好。我从未想过要娶个什么了不得的大家闺秀,再说何为‘大家’,何为‘小家’?虽户等有别,我也从不以为我们家就比别人家差什么。婚姻之好本该是两情相投,适合自己方是最好的。”
蒋世泽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末了,感慨地点了点头:“你真是长大了。”
因着父子俩的这一席谈话,蒋世泽也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蒋修的另一桩人生大事——他决定与沈家说清楚,解除当年给孩子们定下的口头婚约。
于是趁着夜间夫妻独处的时候,蒋世泽便先将整件事与金大娘子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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