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娘子望着丈夫和儿子,含泪欲言又止。
沈约此时又转向了他母亲,礼道:“孩儿知道娘一心盼我过得好,姚小娘子是我自己选的妻子,与她在一起我定会过得很好。所以,请娘待她如待我。”
唐大娘子还能说什么?她再失不起一个孩子了。
沈约再次向着长辈们一礼,犹如往常般恭顺地退了出去。
沈老太太活了一辈子,还是头回被小辈拿捏地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又气又痛,气的是孙儿忤逆,痛的则是沈家唯一的香火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事当真就没有转圜了?”她有些不甘心地问长子。
沈庆宗默然,苦笑道:“娘看不上姚家,我们又如何能看得上?只是二哥儿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不管我们用什么办法去拆开他们,都势必会影响他考前的心境,万一……算了,他年纪轻,不知婚姻大事的深浅,以后他自己经的事多了就会明白。”
沈老太太闭了闭眼,说道:“我们家这株独苗,如今真是磕碰不得了,等他当真进士及第,只怕我们说的话再也入不了他的耳。所以我早说过,开枝散叶何其要紧!”
沈庆宗想起弟弟还在旁边,忙提醒地喊了声:“娘——”
沈老太太微顿,下意识朝次子看去,见后者神色淡淡,心下略虚,转了话锋道:“那姚家的丫头最好是个真乖巧的,若能好生做个贤内助,不与她娘家人混着,那也算勉强。”
唐大娘子擦了擦眼泪,说道:“二哥儿的眼光向来不差,左右是个清白女孩儿,只要能让二哥儿好,我也认了。反正我是不想孩子们再有什么意外,阿姑就等着他中进士,光耀沈家门楣吧!”
言辞间隐隐带着几分气。
沈老太太知道她是怨自己把她两个孩子看轻了,也没去斥责,只回了句:“当今以仁孝治国,他就算是中了状元,也得先做好沈家的儿孙。”
唐大娘子没再作声。
沈庆宗默了几息,说道:“既是先定亲,我看交换了定帖就是,定礼就等明年春闱过了再下。”
沈老太太点点头:“我们也不必按照原先那样来准备聘财,免得便宜了那些市侩之辈。”她说着,朝次子看去,“这事你要好好帮你侄儿考虑。”
沈耀宗淡淡一笑。
“娘能用得上我,”他说,“孩儿自然尽力而为。”
姚人良觉得自己今日像是走了大运。
前有沈约来家里向女儿提亲,后有蒋世泽主动登门,说看在两家闺女的情谊上,愿意帮他解决店里囤积的那批销金织物。
蒋世泽也不遮掩,直截了当地说蒋家自己是打算运到广州去走市舶司的路子,让姚人良与其苦恼那些布货如何处理,不如直接销给他。
姚人良觉得他可真精啊!明知自己要和沈家结亲,正是苦恼女儿嫁妆的时候,这才来下手。
毕竟沈家不像马家,虽然沈约喜欢如娘,但他可不缺更好的妻子人选。
不管怎么样,姚家总要先“攀”上去,往后女儿也才好能在沈家说得上话。
但姚人良自己也很清楚,这个路子也只有蒋世泽能走、敢走。所以他很快也就想开了,少亏总是比全亏好。
姚人良的心情好了,人也不由地有点飘,与蒋世泽才说定布货的交易,跟着就来了句:“我们家如娘倒是有了着落,你们家娇娇什么时候能有好消息?她这么好的孩子,我看也该找个一心一意顺着她,不让她生气的才好。”
蒋世泽自然听出来了他的暗示,但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语气如常地道:“你也知道,娇娇是我唯一的女儿,从小性子娇蛮,我看还是得给她找个既与她两情相悦,又能拿得住她的才好,不然家里只怕没有宁日了。”
姚人良一愣,旋即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牵了牵唇角,试探地问道:“听蒋兄的意思,是已经有看好的人了?”
蒋世泽笑而未语,起身道:“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此番我们先喝了如娘的喜酒,等到时再请回来。”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姚人良就是再傻也听得明白自己的儿子已没了戏。
等送走了蒋世泽,他就把姚二郎给叫到了跟前。
“你可知道娇娇喜欢的是谁?”姚人良问道。
姚二郎低着头,没有开腔。
姚大郎本是被父亲叫过来说布货的事,此时在旁边顺便听了个热闹,便是一笑,说道:“这还用问,定是谢家元郎了。”
姚人良其实也知道蒋娇娇从小喜欢和谢暎玩,但他有点不敢相信:“可是谢家那样的门庭……她爹怎会答应?”
就算谢暎这次也能进士及第,但也不知前途在何处,况当官又不是能马上兑钱的,蒋世泽怎么会给他家的宝贝疙瘩挑个这样的丈夫?
他一直以为二郎的对手会是沈约。
没想到沈约看中的却是自己家的如娘!
姚大郎不以为然地道:“又不是您的女婿,您管人家那么多呢,蒋家有钱,愿意帮女儿养着夫家呗。”
也是。
姚人良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还好喜欢如娘的是沈家二郎。”
姚二郎看着父亲和兄长,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除了如娘,好像谁也不在意他对娇娇的心意真不真,他没能得到她的喜欢,也没有人关心他失不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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