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二郎也在,他见到姚之如时,最先面露关心地问了句:“你们还好吧?”
她知道他说的“你们”是指自己和沈约,于是微微点头,回道:“他家里也都还好,谢谢二哥哥。”
“好什么好?”姚大郎一脸听不下去的样子,接过话道,“我都打听清楚了,他二叔带着家里的钱跑了,沈娘娘也被气倒了,是不是?”
姚之如没有说话。
姚人良见状,忙追问道:“那子信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他们家还有多少家底?”
姚之如皱起了眉头,语气微淡地回道:“他一向只把心思放在举业上,怎会知道这些?现在沈家也是沈大丈和唐妈妈在主持大局。”
“你别做出这副我们欠了你千儿八百的样子。”姚大郎看着她,没好气地说道,“爹问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好?现在他祖母中风瘫在了床上,沈家一个大屋里就养着两个病人,他们倒了霉,你当你嫁过去能过得什么好日子?”
姚之如忍不住辩驳道:“钱多有钱多的用法,钱少也有钱少的过法,他们家又不是就此揭不开锅了,大哥哥有什么好担心的?再不济,沈家还有沈大丈的职田和俸禄呢,何况子信明年也要春闱了。”
姚大郎冷哼了一声,骂道:“你懂个屁。”
“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都替沈二郎担心他春闱怎么考。”他说,“况他祖母年纪都这么大了,这一气,能不能撑到他中进士都不好说。纵是撑过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让他丁忧守孝,你当起复是这么容易的事?凭他那点资历,不得上下打点么?”
“我可是先同你说明白,咱们家是没有那么多钱去补贴沈家的。”姚大郎毫不客气地道,“现在你,或者说我们姚家也得为自己多打算打算。沈二若是明年能顺利中榜,他们家如约下了定礼,那你们的婚事就能照办。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姚之如虽然向来知道她家里人市侩,但却没有想到竟会现实到这样的地步。
她再次忍不住说道:“你们这样做,就不怕让沈家对我们心生芥蒂么?即便将来顺利结了亲,难道人家会看重我,看重姚家么?”
“我也不是说求父兄拿姚家的家底去帮他们,但力所能及的事,我们帮一帮又怎么了?”她红着眼睛,几乎快要哭出来,“只当是女儿求爹爹,不要这样对子信。”
姚人良微顿,不禁有几分动容。
姚大郎却道:“什么叫‘力所能及’?帮人家想想办法是力所能及,出钱出力也可以被人家称作力所能及,但出多少人家才觉得够?你根本就不懂,倘沈家现在的窟窿需要五千贯去填,我们家总共只有五千四百贯,那人家就会觉得你理所当然该给够五千,你若给少了一钱,人家也会对你心生芥蒂。”
“既无论如何都无法满足,”他说,“那我们干嘛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再说我们家里也是一大家子人呢,我和你嫂嫂还有个小的要养,二郎也早到了适婚之年,爹爹原本打算等沈家下了聘就给他操办婚事,你这倒好,那我们又该如何周转?”
姚之如几度欲言又止,眼泪流个不停。
孙氏见状,便劝道:“妹妹,你莫怪嫂嫂多嘴。这沈二公子再好,可你们到底只是未婚夫妻,而且沈家还没有正式下定,你这让阿舅和你哥哥如何能放心?便是往好处想,沈二郎明年春闱一路顺利得以及第,可万一人家翻脸就不认人了呢?那岂不是人财两失?”
姚之如咬了咬牙。
段大娘子也劝女儿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单纯不知事了些,这个折中之法已是你父兄最妥当的考虑了。我们也不是不让你嫁他,但总不能让你白白嫁他吧?沈家若连定聘之礼都拿不出来,就他家里如今这个状况,你跟着他又能有多好的日子?父母也是望你不愁衣食的。”
姚人良此时也叹了口气,好声说道:“沈家那边,我们若能有帮得上忙的,我也会尽力帮帮,只是帮忙总有个底线。子信若对你是真心实意,也该明白我们的顾虑。”
事已至此,姚之如还能说什么?
“那我明日再去见他一回,”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道,“同他说清楚,也好让他安心考试。”
沉默了许久的姚二郎此时也开了口:“我觉得如娘的考虑也对,毕竟沈二及第总比不及第好。况且还有两个多月呢,万一沈家情况真没我们想得那么糟呢?”
姚大郎沉吟着,没有反对。
姚人良思索之后也点了点头,应道:“好,那你就去吧。”
次日清早,沈二姐端着刚熬好的药从小厨里出来,正好碰见了父亲沈庆宗到福寿堂探望,于是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沈庆宗看了看她,微微颔首,说道:“你也辛苦了,待会回房里先休息会儿吧。”
沈二姐哪里敢走?现在家里出了事,最要担心的根本不是她的兄姐,而是她。
她已经没有母亲在身边了,父亲向来看重的也不是她,这种时候她只能多多向长辈们表孝心。
大姐姐忙不过来,她就要去主动帮着;大姐姐累着了,她更要去主动分担。这是唐大娘子愿意看见的,她就必须要去做。
于是她乖巧地回道:“平日里我也少有能为祖母尽孝心的时候,爹爹就成全我多照顾她老人家些吧。”
沈庆宗的脸上果然流露出了满意之色,点点头赞道:“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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