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巍等人听他这样说,便也妥协了,但又说了句:“只是你伯母她们难得出远门,怕有些水土不服,只想能睡得好些。”
谢夫子没好气地道:“那不如拿钱给你们铺个床算了,保管睡得好。”
谢暎平静说道:“旅店条件自不会差,但我也只能量力而行。”
他也不想和这些人多说,抬脚刚要出门,就听见院外传来了声音喊道。
——“阿郎,大娘子回来啦!”
谢暎一顿,旋即疾走到门外,果然看见蒋娇娇正在对女使交代着什么,回眸看见他,霎时眉眼弯弯。
初见的惊喜之后,谢暎却又突然不太想她这时候回来。
但蒋娇娇显然已经知道家里来了人。
“你怎么了,哪个讨厌鬼惹你不高兴了?”她说笑着,走过来极其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看我不贴张符治治他!”
她这声音还不小。
谢暎不由失笑,回握住她的手,问道:“累着了吧?”
蒋娇娇笑道:“还好,我想着要回来见你就一点都不累了。”说完,她探眸往屋里一瞧,讶道,“怎么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叔祖,您也不介绍一下这些旧识。”
谢夫子还没说话,谢巍的妻子孔氏就坐着笑开了口:“这就是暎哥儿的媳妇吧?我们是从老家来看你们的,你叫我声堂伯母就是。”
蒋娇娇一听,当即满脸惊喜的样子就要迎上去,谢暎本能地握紧了她的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蒋娇娇这回却径自抹开了他。
她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堂伯母,又跟着把其他人的亲一一认过,末了,还大方地让荷心拿了个利是来给谢峻的儿子谢昌。
谢夫子给她使眼色使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官人来了汴京这么多年身边就只有叔祖陪着,我就想着呢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见他老家的亲人。”蒋娇娇说道,“这回我们成亲本想邀请你们过来的,但因他那时候也才刚上任,千头万绪的,婚宴上来的同僚和上官我们都怕慢待了,更生怕把自家人照顾得不够妥当,还请你们不要介意啊。”
谢家众人见她这般态度,顿觉腰板也直了几分。
孔氏再开口时,语气里也就多了些许的架子:“暎哥儿能娶到你这么懂事的大娘子,我们也为他高兴。”然后,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爹娘也一道回来了吧?正好我们先去见一见亲家,然后暎哥儿就领我们去旅店了。”
他们本以为话说到这个地步,蒋娇娇就算不是立马邀请他们去蒋家住,至少也该知礼讲礼地带他们去蒋家拜会。
到时估计蒋家的长辈也要留他们。
结果蒋娇娇听了,却来了句:“哎呀,自家人哪里计较这些繁文缛节,我爹娘才奔完丧回来,家里乱得很。这样,我先带你们去旅店安置下来,大家先好好休息,待明日,明日我们夫妇在白樊楼里设个宴,到时我也请爹娘过来,算是给诸位洗尘。”
说完,她就叫了荷心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吩咐道:“就去清风楼客店,务必订最好的房间,花销都记在我们家账上,绝不能委屈了人。”
然后她又笑着回头对孔氏等人说道:“若是不与都亭驿比,这可是我们汴京最好最大的客舍了,京里人都称它作‘无比客店’。待会备好了马车,我和官人就陪长辈们过去,那里环境幽雅,还能赏汴河风光,出入活动又方便,可比在家里住着舒服多了。”
都亭驿是官设的馆驿,专门用来接待北丹的使宾,不仅规模极大,共有五百二十间房,而且装设也十分豪华。
谢巍等人闻言,纷纷满意于蒋娇娇的安排,再无二话。
谢夫子简直听不下去了,他觉得心里那叫个憋闷啊,于是无力地抬了抬手,吩咐谢暎:“带你媳妇先回屋收拾下吧。”
谢暎也想和蒋娇娇说话,于是牵着她就走了。
夫妻两个关上门,他正要开口,就见她笑弯了眼睛问道:“我刚才表现够热情吧?”
谢暎觉得好笑,又感到无奈。
他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你若是要哄谁就没有哄不到的。但是娇娇,我不想你为我家里这些糟心的事烦扰,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什么你家的事我家的事?”蒋娇娇不乐意了,捏了下他的下巴,说道,“这是我们家的事。”
谢暎的心情还是不太好,他缓缓地把谢家这些人的来意说了,并道:“我是不会把爹娘迁回扬州的。”
他刚才看着那些人的嘴脸,真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但这事需婉转图之,否则也会连累到你。”他说。
蒋娇娇半是撒娇半是安慰地道:“先前我一看你脸色就晓得他们来者不善了。我也明白你想护着我,但人家都冲到我们家里来了,我要是不给他们两爪子那就不是我了。再说你的钱就不是我的钱了么?你可别忘了,你全都是我的。”
谢暎还想再劝:“娇娇……”
“莫说这么多了,他们都还在等着呢。”蒋娇娇道,“我只问你,可明白我这样做的意思吧?”
他自然是明白的。
娇娇选在清风楼客店,就是要大张旗鼓地让人家晓得他们夫妇没有亏待这群亲戚,这样他到时再拒绝这件事,也不至于影响到他们的名声。
但谢暎也已经决定了,他说:“我已打算向官家陈情,若官家觉得我不配这清要之位,那我让贤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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