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刻起,你只当作从未得到过她那样去揣摩她的心思。”
“天长日久,或许你还能等到水滴石穿的机会。”
……
蒋世泽离开的时候一直在想着陶宜说的那些话。
他从头开始想着,想他是从哪一步开始错的,越想,就越远,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已经不知不觉在河岸边待了许久。
天已经全黑了。
他立刻返回了家。
正屋里点着灯,蒋世泽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却不由放慢了脚步。
他心中隐隐发怯。
“老爷回来了。”金大娘子身边的女使月清看见他,便笑着唤道,“大娘子正等着您用饭呢。”
以往若他没有差人回来说,那这个时候就早该回来了。
她果然还是和平时一样,让人看不出半分异常。
蒋世泽忍住心中涩然,扬起一抹笑来,步履轻快地走了进去,口中唤道:“娘子,我回来了。”
目光相撞的瞬间,他看见她眼中滑过了一丝愕然。
但她旋即便又是那样温温柔柔地笑了,说道:“饿了吧?净过手便可以开饭了。”
蒋世泽拦住正要服侍自己的她,微微笑道:“你久等了,先吃吧,我自己来。”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去了。
金大娘子慢慢退回去坐了下来,视线仍落在里间。
过了会儿,她看见蒋世泽出来了,便与他相视着笑了笑,然后和平常一样,亲手舀了碗羹放在他的位置上。
蒋世泽坐下后,也提著给她夹了喜欢的菜放到碗里。
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时不时互相照顾着地吃完了一顿晚饭。
一如往常,又不同往常。
夜里,金大娘子吩咐着女使铺好了被褥,在床帐内熏好了助眠的鹅梨帐中香,便使人提热水来准备给丈夫泡脚。
这些都是日常的事,但蒋世泽今天看着她,却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涩。
一切准备妥当后,女使们也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妇。
“莲华。”他向她伸出手,含笑道,“来。”
金大娘子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到他面前,把手放到了他掌中。
蒋世泽拉着她便把人给安坐在了炕上。
金大娘子惊讶地看着他蹲下丨身,抓起了她的脚。
眼见着弓鞋被他一把剥下,她本能地急忙往回收腿:“官人!”
蒋世泽单膝支地,以使自己能稳住身形,然后,他双手握住她的小足,用恰好的力道抵抗着她的挣扎。
“我今日想起了许多事。”忽而,他开口说道。
金大娘子微顿。
“你还记得我们相亲那天,我带了首花钱请人写的诗去讨好你。谁知我一时紧张,死活想不起有个字怎么读,当时窘地脸上都像是要烫熟了。”蒋世泽说到这儿,似也觉得好笑地弯了弯唇角,“结果这时候你递了杯茶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我笑了笑。”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那个笑容。”
他自知自己出身常被人轻视,所以一向要强,也要面子。他找人写诗,在她面前充作有文化的样子,本是不欲让她小瞧自己。
可那时他才明白,原来她和别人不一样。
至少,她和她的家里人都不一样。
“我便是从那一刻对你钟情。”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轻扬的嘴角隐有轻颤,少顷,方缓缓续道,“我今天在想,我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做错的。”
“然后我想起来,可能在认识你之前,我已经走错了。”
“娘说得对,我羡慕那些士大夫,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都想着同他们学一学。”他说,“可到头来,我却没学到什么好的。”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那时候为什么要纳康氏?”
“其实理由很简单,也很蠢。”蒋世泽红着眼睛,发笑地道,“我看那些士人都追求这些色艺俱佳的女伎,我就想,我也该有一个。正好她会弹琴吟诗,我就要了。”
金大娘子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作声。
“莲华。”他望入她眸中,叹息地轻唤着她的名字,“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和我爹娘刚从乡下出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太羡慕了。可我这么晚,这么晚才明白,我应该羡慕的,不是他们。”
他忍着眼前越发朦胧的水雾,坚持往下说道:“我以前真地不懂,我以为,我以为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子嗣很要紧,妾室不要紧。我以为你也是,你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
“直到那年康氏怀了伦哥儿之后,竟然对你有了僭越之心,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不可以再让别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了。”
“所以我再也不去亲近她,也永远不会去亲近别人。”
“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真正爱一个人,不是要等做了才去后悔的。”
蒋世泽低下头,开始轻轻脱她的袜子。
金大娘子回过神,身体本能地颤了一下。
蒋世泽一点一点,解开了她的脚。
直到那只小而畸形的“秀足”终于赤丨裸丨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蒋世泽一怔,泪水便倏地再次涌了出来。
金大娘子看着自己的脚,轻咬牙关,微红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