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有一点别的动作,那勃朗宁里的子弹,便会叫她血流当场,经过特质的手枪,枪管还装上了从美国运来的消音器,一点声响都不会有。
可眼前的女人只是犹疑着走了过来,随后在他两步远的地方蹲下身,手指在他的胸前比划了一下。
“你受伤了?廖局长家的人打的?”她虽是疑问的话,可却是肯定无比的语气。
在她的心里,廖局长可不是个好人,他刚才还带人绑走了自己的师姐,那凡是廖局长欺负的人,便八成是好人了。
眼下好人受了伤,她自然要救的。
所以,林映棠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拉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拦腰将人扶了往后台走去。
可后台就这么大的地儿,方才被那跟班的一搅和,乱糟糟的,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半挂在她身上的男人呼吸粗重,贴着她的耳朵重重喘息着,却是上气接不住下气,眼瞅着便要断了,林映棠急的一双眼在后台里寻合适的地儿。
眼角一睨,见身旁的人缓缓抬起手臂,朝着帷帐后指了指。
那是方才她躲过的地方,后边堆着春晖班放头面戏服的箱子。
心中一喜,忙将人扶了过去,掀开一个最大的箱子将他藏了进去,想了想,又将散落在地上的戏服也都塞进去,盖住了已经合上眼的人,这才砰的一声关上盖子。
才一转身,便听到林宗祥和贺昀天的声音在外面叫了起来。
“小棠!快些收拾东西,咱们得赶紧走!”
林映棠忙小跑出去,见方才出去的人都回来了,脸上身上一点血都没有,就连林雁秋身上都工工整整的。
可每个人脸上神色又都好似天塌了一样,白惨惨的吓人。
“怎么了?我方才听到外头嚷嚷出事了。”
林映棠心里发虚,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还不自觉往帷帘后飘着。
贺昀天正指挥着师弟们把家伙都收拾起来,也顾不上去操心其他的,只随口回了一句,“廖局长死啦!”
这下林映棠才知道,果真是出了大事了,下意识扭头朝那装着人的大箱子望一眼,心中暗惊,直后悔自己怕是救了个祸害回来。
可眼下又总不能把人丢出去,又加上林宗祥连声催促,便也顾不上许多,跟众师兄弟收拾了东西,趁着廖府兵荒马乱便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回了院子,林宗祥便将众人都喊了来叮嘱,其实左右都是今日看到的事不能出去乱说,是会要人命的,就是其他瞧热闹的人问起来了,也只说不知道,别看个新鲜就当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到时候枪把儿往脑袋上一戳,大伙儿都活不了。
又道“反正咱们是在半道儿上救下雁秋的,连局长的面都没见着,就是有警察来问了,也跟咱们扯不上关系,大家都提着醒儿就行。”
又是呵斥又是安慰的直叮咛了半个多钟头,林宗祥这才觉着差不多了,放了众人回去休息,自个儿搓了烟丝塞入烟杆儿里,闭上眼砸吧了一口。
原先想靠着廖局长家堂会打开门路的主意是不成了,他得给大伙儿寻个新的出路。
林映棠心里揣着事,想要和贺昀天商量商量,这种人命的事上,她只信贺昀天一个人。
可贺昀天却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林映棠没办法,只能回了自己的小柴房去独自琢磨。
这一琢磨再加上白天的慌乱,不小心便睡了过去,待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林宗祥早喊了众人起来练功。
要和平日一样,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是林宗祥昨夜才说过的。
林映棠自然也不敢耽误,爬起来做饭收拾屋子,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这一忙便又到了晚上,待洗完了一大家子吃完的碗碟,好不容易吁出一口气来,捡了凳子在灶台边儿上坐着发会儿呆,眼睛不留神瞅到脚边的大风箱子,忙哎呀一声跳了起来。
她倒是终于想起来了。
装头面戏服的箱子,向来是被林宗祥单独放置的,那是对于戏子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比命都重要。
林映棠提着油灯一路小跑着进了屋子,里头黑黢黢的,几个大小箱子摞在一起,那最大的一个竟是在最下面压着。
忙使足了劲儿将上头的箱子都挪开,掀开了盖子,又揭开盖在最上面的戏服。
昨日被她藏在箱子里的人,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胸口的血渍已经凝结成一团一团的黑红色,额头上乱发被冷汗一浇,紧紧地贴着和,只除了看不清被盖住了眼,余下的地方皆是冷白色,像是被抽干了血的死物。
林映棠心中一慌,伸手推着他的肩头摇晃一下。
“你醒醒呀?”
摇了半天见人没动静,也顾不上许多,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灼热滚烫。
这才发觉人已经发烧晕厥过去了。
知道他还活着,林映棠倒是心中松了口气,又将人拖了出来藏去了柴房,从灶后面翻出林宗祥买的现成的退烧药来熬上,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端着熬好的药给他灌了下去,又去天井的水缸子里拧了冷水帕子给他降温,这样折腾一整晚,临到外头公鸡都打了鸣,那躺在柴堆上的人才总算是退了烧。
烧是退了,可怎么能藏得住这么个大活人呢?林映棠坐在柴房的凳子上,盯着那地上的大活人看了半晌,觉得自己不只是捡了个祸害,还是个麻烦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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