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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意父王姬妾去殉葬,那么雁凌霄在朝堂上必然会被言官们口诛笔伐。不同意,便能将一顶不孝的帽子给雁凌霄扣上。
    檀香如雾。
    雁凌霄抿一口清茶,声音清冽,一锤定音:“此事不必再提,我自有安排。”
    王妃被他一句话噎住,脸上青红交加:“世子一回京就大刀阔斧,朝令夕改,叫旁人如何看待沂王府?”
    “旁人怎么想不重要。”雁凌霄站起身,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看着沂王妃,“重要的是,在我接手王府前,不允许任何人横生枝节。这一点,请王妃见谅。”
    沂王妃气得胸口起伏,待雁凌霄走后,腮部急促抽搐几下,啪地摔碎一只茶碗。
    *
    哀乐咿咿呀呀,人来人往,王府办的是丧事,却比年节都要热闹。
    雁凌霄来到后宅女眷们烧纸上香的孝棚前,生出近乡情怯般的情绪。
    守门的太监打个千儿,磕巴道:“小,小的问世子殿下安。”
    杉蒿与羊毛毡搭起的暖棚披挂经幡,恢弘如琼楼玉宇,交杯换盏声时隐时现,屋内女子时而高声大笑,时而纵声嚎哭,夹杂让丫鬟上酒菜的呼唤。
    小太监脸色大变,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雁凌霄眉头都没动一下,瞥一眼紧闭的门帘,问:“云夫人她们都在里边?”
    “哎,在,都在。”小太监冷汗如豆。
    “连夫人也在?”
    “在,在的。”
    雁凌霄一时无语,吩咐道:“起来吧,好生伺候各位夫人。要是王妃的人来,你就来找我,找不到我,就去寻红药。听明白了吗?”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小的明白!”
    雁凌霄深深看一眼缟白的孝幔,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
    深夜,照例要留人为王爷守灵,香炉上的香不能折,铜盆里的火不能熄。
    白天时,旁的王府贵妾喝多了素酒,个个抚着脑袋喊头晕,左右推脱,留下连翘翘孤零零一人跪在蒲团上,神思委顿,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火堆里扔纸钱。
    四下凄清,满目怅然。
    连翘翘不信鬼神,但到底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片空旷寂静中不由得心里发怵。
    一股阴嗖嗖的风拂过后心口,往后脖颈攀去。
    连翘翘整个人哆嗦一下,寒毛直竖,抱起厚厚一沓纸钱,就地一个骨碌,跟元宵似的滚到柱子后边。
    白幔被人撩开,连翘翘噫唔一声,杏眼瞪若铜铃,见一位黑袍银甲的青年微微躬身,正好整以暇睥睨着她。
    身后无垠的黑暗仿佛化不开的浓墨,手上提的琉璃灯缓缓流转,映得他俊美无俦的脸不似凡人,倒像从地府爬出的修罗艳鬼。
    咕咚,连翘翘咽一口唾沫:“你是谁呀?”
    青年步步逼近,一字一顿,声音却很轻:“连翘翘。”
    “这位公子,我……我们见过?”
    连翘翘有些害怕,这人有影子,应当不是来勾魂的黑无常。王府办白事人来人往的,怕不是借宿在府里的纨绔子弟,趁着夜色来占人便宜吧?
    她张嘴就要尖叫,却猛然被那人捂住口鼻。
    “呜!救命——”
    连翘翘的心提到嗓子眼,浑身的血液凉了半截,指尖微微颤动。
    男人的手上戴有银甲,如月下清溪,柔软而冰冷。虎口掐在连翘翘嘴边,再缓慢而笃定地滑下去。
    下颌被人抬起,冰冷的绣银护臂抵住喉咙。
    他语气低沉,如同情人的耳畔絮语:“嘘,收声。”
    连翘翘眼圈泛起泪花,朱唇抿成一条线,尽力挣脱的样子像一只后颈被拎起的狸奴。
    他啧了声,放开连翘翘,安抚似的说:“我是沂王世子,雁凌霄。”
    世子?沂王爷的儿子?
    他在这儿做什么?
    连翘翘脑袋里轰的一声,炸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民女连翘翘,见,见过世子殿下。”
    她屈膝行礼,脂玉似的手搭在腰身最为纤细处,抬眸时又带出一丝媚态,仿佛为这一瞬间精心锤炼过无数次。
    却不知道触犯了雁凌霄哪方面的霉头,连翘翘咽一口唾沫,眼睁睁看着他用附有银铠的拇指,摁压她轻软的唇。指腹用力揉按,直到失去血色的唇瓣重新染上绯红。
    连翘翘试图挣扎,雁凌霄的手却跟铁钳似的,死死辖制住她。
    动作间,凌乱的孝服衣襟半掩半开,露出象牙色抹胸和玲珑的身段。
    连翘翘呜咽一声,泪痕从她线条柔和的颧骨滑向尖翘的下巴,再一缕缕没入雪脯的深痕。
    嶙峋的喉结上下滚动,雁凌霄难以自抑向下的视线。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
    这样的目光,连翘翘很熟悉。
    空气中香烟弥漫,然而,无论如何都盖不住阴寒的金属气息,以及雁凌霄身旁弥散开的,稀薄的血腥气。
    这个男人,也许不久前才杀过人……
    连翘翘悚然一惊,牙齿战栗的声音在阙静的毡棚中无比分明。睫羽轻颤,泪水跟开闸似的,扑簌簌往下掉。
    啪嗒,嗒。
    雁凌霄垂眸:“你很怕我?”
    “民女不敢。”
    连翘翘丧着小脸,空口说白话,雁凌霄默默看了看她,并未戳穿,随即把连翘翘撇到地上,再脱下鹤翎大氅,不由分说兜头丢到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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