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在M大任教,贺旻斐和林妙佳的办公室相隔很远,平时几乎没怎么打过照面。同学会和各类聚餐贺旻斐也都刻意避开,但二人终究是在同一个城市,又有着极其相似的生活圈子,于是该碰到还是碰到了。
贺旻斐回国后在M市开了一家私人画廊叫染白,短短一年时间便在圈子内名气颇大。在中国经营画廊是一件风险不小的事,和西方几百年发展出的艺术品一级市场生态迥然不同,中国的艺术品收藏界极为不成熟,炒作和私下交易的乱象频生,想经营好除了要有良好的艺术品位和前瞻性的目光,还必须烧得起钱。
贺旻斐倒并不是很在意是否能赚钱,和做学术一样,他开画廊全凭兴趣。
染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通过艺术收藏关系网介绍来的买家才有资格购买,否则有再多钱也不会获得报价。
这在国内的私人画廊十分少见,所以方知意得知后当场就不乐意了,心道你这画廊也不大,学什么顶级画廊的高逼格。
方知意遇到林妙佳之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公子哥儿,五脏缺心那种。父辈是做地产起家,而他从高中开始就在英国读书,本科在剑桥读数学,读完不喜欢,于是博士转向哲学,之后回国继承家业,人生春风得意,还没碰过钉子。如今被一个小小的画廊拒之门外,方知意显然很不服气,一副“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的架势就来了句“叫你们老板出来”。
贺旻斐五年后第一次跟林妙佳打照面,就是在方知意口若悬河的自我介绍下进行的。
林妙佳对于国内的画廊本就不甚了解,又刚回国,消息闭塞,哪能知道画廊的主人好巧不巧就是贺旻斐。
贺旻斐心不在焉地听方知意没完没了地强调他的身份,末了轻轻笑了一声。
方知意轻易就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不屑,当即火冒叁丈,刚想接着理论一番就被林妙佳制止了。
“贺旻斐,好久不见。”林妙佳强迫自己抬头看他。
画廊昏暗的橙红色灯光下,他深邃立体的轮廓也显得氤氲模糊,分辨不出是什么表情。
“你们认识?”方知意终于停止了滔滔不绝。
“老同学。”贺旻斐淡淡地说了句,没多作其他解释,只是缓缓踱步到画前,客气地笑笑,“别的好说,但你看上的这幅是我自己的画,只是展出用,不卖。”
“什么?这你自己的画?老板也是个大艺术家啊!”方知意作为一个从来不知缺钱是什么滋味的富家公子,一向对满身铜臭的生意人嗤之以鼻,对视金钱为粪土的艺术家身怀敬意。
“你也是太有眼光了。”林妙佳忍不住小声吐槽——这画廊虽不大,但名家之作不少,贺旻斐就算再怎么有才华,也才二十五岁,又是业余画画,怎么都不至于跟知名艺术家们相提并论。
“他确实很有眼光,”贺旻斐停顿了一下,冷淡的目光第一次落在林妙佳身上,“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幅画里面的女人……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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